我急忙收起,臉上微微有些發燙,詳怒道:「反了反了,也不知道現在誰才是主子了。」
那副字寫的是陶淵明的十願十悲——
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
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嗟溫涼之異氣,或脫故而服新!
願在發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悲佳人之屢沐,從白水而枯煎!
願在眉而為黛,隨瞻視以閒揚;悲脂粉之尚鮮,或取毀於華妝!
願在莞而為席,安弱體於三秋;悲文茵之代御,方經年而見求!
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空委棄於床前!
願在晝而為影,常依形而西東;悲高樹之多蔭,慨有時而不同!
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於兩楹;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
願在竹而為扇,含淒飆於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顧襟袖以緬邈!
願在木而為桐,作膝上之鳴琴;悲樂極而哀來,終推我而輟音!
方才寫這副字時完時我的腦海里都是玄燁留下的那個寂寞的影子,此時回神,反是兀自嚇了一跳。這種近似小女子的情懷,難道會是我對他的……想到這我猛地感到一陣惡寒,哆嗦地抖下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桃在一旁卻是笑開了:「我的好主子,你總算是恢復正常了,前陣子的那副樣子可是嚇壞奴婢們了。」
正常?怕我現下也稱不上是正常的吧。
輕輕一笑,我提醒道:「找我有什麼事,恩?」
似這才想起,小桃突地換上了一副怒相:「憶貴人自恃近來得寵,連宮女個個眼睛長頭上去了。剛去御藥房取藥時就給了嬰雲排頭吃,藥撒了一地還不算,連她的胳膊都給撞出了一片淤青。」
「要不要緊?」我皺眉。
自那夜後玄燁就沒有再來過我這,他不來找我,我自然也不會去找他,兩方終究是要有一人低頭的,只是沒有一人想做弱者。
一言敝之,就是我們陷入了冷戰。
原來他幾日來常去索憶那兒,此消息一入耳,心裡竟有些不適。對這位被封為「憶貴人」的同僚我並不熟識,最深的印象便是她一身霸道的氣焰,如火燒身子,由於出自將門,嬌縱蠻橫遠勝柳敏,且潑辣易怒。相較之下,柳敏只不過是嬌生慣養被寵壞了的大家閨秀,而索憶則是箭弩拔張不可一世的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