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北疆王的聲音中略有些縹緲,聲音時輕時重斷斷續續:「他說,我是個自私的人,也是個貪婪的人,但是好在不是個懦弱的人,他說如果他的兒子再長几歲,他或許不會……不會讓我坐上那個位置,但是他別無選擇。」
「他認為我不是個合格的王,覺得我過於冷漠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是我確是那個時候唯一能帶領北疆走出陰霾的王,北疆的王位就像是被惡鬼詛咒了一樣,每一任北疆王都在逆天而為,儘管不合適卻仍必須堅持,況且世事無常,哪有那麼多的合適。」
「我也說過你不是個合格的王,你在乎每一個人的生死,當然這沒什麼不好,只是銘你要記住,從今天就要開始思考,如果有一天你將不得不面對犧牲的時候,你到底要怎麼做。沒有事情是可以兩全的,尤其是在你這個位置上,天下大勢分分合合是常事,但是我希望至少不要毀在你的手裡,不要毀在我交付出去的你的手裡。」
北疆王的聲音中乾澀平靜卻又有些沉痛,他說自己是個自私而又冷漠的人,但是謝庭寒卻在他的話語裡感受到了他對於北疆深切的愛,那種愛超脫了他自身的情感,甚至超脫了他自己的生死。
床上的人突然緩緩轉過了頭朝著謝庭寒的方向看了過來:「我相信拓跋旭的話應該是有幾分真的,不過我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是個良善的孩子。不管你這次來北疆到底是為了什麼,希望你一直記得拓跋銘他是真的將你認作了他僅有的親人,不要辜負這段親情。」
謝庭寒心裡一顫,然後緩緩點頭。
前北疆王說完也沒在意謝庭寒到底聽沒聽進去繼續斷斷續續的道:「我死後……我死後把我一把火燒掉,然後把我的骨灰從天奉山的山頂上撒下去,其他的我也不需要什麼了,找一套我生前的衣冠埋在天奉山的山頂,這樣就可以了,就可以了……」謝庭寒似乎在最後聽到了一聲嘆息,但是他也不確定那輕輕的一聲氣音到底是北疆王的嘆息還是這帳子裡吹進來的風聲。
送葬的那天是北疆近3個月來第一次的陰雨綿綿,沒有大規模的送葬隊伍,只有少數幾個沾親帶故的人,北疆人不像雲起人一樣喜好精緻的生活,北疆人沒有打傘的習慣,所以即使天上下起了綿綿細雨,也沒有一個人頭頂上頂了傘。
謝庭寒跟在拓跋銘的身旁,手裡捧著一個木箱子,裡面是北疆王死前最後身穿的一套衣服。談靜流因為身份不太合適,所以沒有跟來。天奉山是主城裡最高的一座山,在山頂上往下看能夠看到這個北疆主城。
因為下了雨,所以山頂的道路變得更滑了一些,一行人小心的走走停停終於是在中午之前爬到了山頂。
眾人爬到最高的山頂之時,山頂上已經豎起了一塊石碑,但是那石碑上的文字卻不是北疆王提前寫好留給自己的,因為上面寫著——長兄拓跋宏之墓,而在這幾個字的旁邊還有一豎排的小字寫到:我要你看這山河猶在,我要你看這永世長存……
謝庭寒突然感覺鼻子一酸,掩飾性的轉過頭去,就看到拓跋銘的眼眶也紅了起來。想來拓跋銘也知道了為什麼前北疆王要把自己的骨灰和衣服葬在這裡。
這裡也是拓跋宏的衣冠冢,前北疆王雖然一直說著拓跋銘不適合當王,拓跋銘會帶著北疆走向滅亡。他知道拓跋銘的性情,也知道北疆和拓跋銘以後將要要面對的挑戰,他懷疑拓跋銘卻也相信拓跋銘,相信北疆可以永世長存,可以萬古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