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人,他更接觸過嶺南一帶的普通治下百姓。
誰敢想,原本就是偏僻之地,難以生存的百姓,每年還要被迫向朝廷交著掃光地皮都拿不出來的官糧?
交不出?
那面對的就是那群吃著朝廷俸祿,替朝廷幹著爪牙勾當,只會欺壓百姓的官吏的毆打,甚至隨意打殺。
「那年我七歲,」謝惜橋自嘲之後,卻話鋒一轉,仿佛只是靜靜地閒談,「差點兒被發配之地的酷吏打死。我昏死過去,他們把我扔在路邊,是一個樵夫救了我。後來他們知道我還活著,又把我抓了回去,我當時無以為報,只想來日再找樵夫報恩。可是,呵。」
「怎麼了?」
燕長歌感覺到了謝惜橋身上壓制不住的怒氣,「後來呢?發生了什麼?」
「後來……已經是半年後,我靠著在發配之地的活絡,積攢了些銅錢,找到了樵夫的村子打算先給他。可讓我震驚的是,那一整個村子,一個活人都沒有了。靜地可怕。」
燕長歌瞳孔一縮,「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是啊。」
謝惜橋眼中已經滿是壓制不住的怒火,「又是後來很久,我才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這下,連燕長歌都覺得自己心頭忍不住揪緊了,他心頭已經有了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謝惜橋整個人都繃緊的厲害,聲音甚至比之前提起謝家滅門冤案時,還要不穩,「當時嶺南有官逼民反的事發生。朝廷下令要求嶺南官吏半月之內剿匪,所謂的剿匪,剿的不過是些被逼反的百姓。然而這也就罷了,那群官吏深知已反的落草百姓,不是那麼好對付,又急於向朝廷交功,竟掠殺當地好幾個村子不曾反叛的百姓,當做了剿匪功績。」
燕長歌眉頭一緊,「你,你是說,殺良冒功!?」
他們怎麼敢的!
那可都是老老實實的貧苦百姓!
謝惜橋眼睛有些發紅,他沉沉看著燕長歌,「你說,這樣的朝廷,不反,我們還有出路嗎?」
他要的,不是狗皇帝一個人的命。
他要的,是把這整個爛透了的朝廷,都里里外外的洗刷一遍,徹底清洗一遍。
謝惜橋閉了閉眼,深深呼吸了幾口氣試圖平復心情,「樵夫張大叔救了我以後,我在他家住了小半個月,不只是他,村里其他人對我也很好。現在,十多年過去了,我依舊忘不了薛大娘的糖包,還有方大嬸子給我縫的棉襖。無數個午夜夢回,我都忘不掉。有時候,甚至會夢到他們都站在血光里,喊著救救我……」
燕長歌伸出手去,輕輕抱住了謝惜橋的腰,「你放心,你要做的事,我奉陪到底。」
謝惜橋緊緊回抱住了燕長歌,「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