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掀起了被子,「來,你往那邊挪一點。」
白漸瀟不明所以地照做,陸之穹彎下腰,把他連人帶被子往自己懷裡卷,被子就緊密地裹住了白漸瀟半個身子。接著他輕鬆地抱起被筒翻了個面,把另外半邊被子細細地卷好。
整個過程白漸瀟一動不敢動,就這麼被捲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壽司。
「搞定。」陸之穹拍拍手,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怎麼樣,睡得還舒服嗎?」
白漸瀟沒吭聲,陸之穹一開始還以為他睡著了,然而他聽到了一聲很輕的「嗯」。
陸之穹才發現他的眼眶紅了。
白漸瀟又輕輕地說了些什麼,帶著軟軟的鼻音,和一點藏不住的哽咽,在空中撲扇了一下翅膀,就消失了。
要不是陸之穹認真地聽,他幾乎抓不住那句話——他聽到白漸瀟說了聲「謝謝」,就把腦袋縮進了被窩裡。
一隻害羞的珍珠蚌丟給了他一顆珍珠,然後就死死地閉上了殼,不肯露出一點軟肉。
陸之穹想調笑一句什麼,話將出口才發現對於此刻的沉默很不合時宜,他彎腰在裝睡的人耳邊道了聲「晚安」,才悄悄地離開。
白漸瀟半夢半醒,其實並沒有很快睡著,大概是放下了心頭的重擔,鬆懈了精神,他變得格外軟弱和情緒化。
哪怕陸之穹展現出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態度,他依舊是很煎熬的。過去他很少處於這種被動的境地,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要求人,沒有保護自己的力量,也看不清未來的方向。
他堅強慣了,百折不彎地杵在那兒,脾氣又倔又壞。但他也會累,也會怕,也會有撐不住的時候,想找個暖和的被窩睡一覺,想找個肩膀靠一靠。
現在他在陸之穹這裡得到了這些,他一邊感到滿足,一邊害怕著。
因為陸之穹不過是另一團深不見底的迷霧,他的神秘吸引著自己靠近,又讓他的靈魂害怕到戰慄。他像一個長夜跋涉的旅人,無助地朝著唯一的火光走去,不知道那裡究竟是即將升起的太陽,還是燒儘自己的烈火。
但他只能朝那團火走去,因為那畢竟是黑夜裡最亮的地方。
懷著這混亂的心事,他終於沉沉地睡過去了。
今夜天清如水,月亮圓滿無缺,有風穿過長廊和庭院,拂過心事滿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