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嫁給二姨夫時,二姨夫已經沒有了長輩,而她的親父母則是住在被山水隔開的另一邊,早些年只能走那山路,來往並不方便。夫妻倆面對的許多事情,並沒法時時都能找長輩商議,更沒有人能隨時指導他們怎麼把生活過好。
她一家三姐妹,全嫁到距離很近的地方。可偏偏她大姐——也就是席寶的大伯母、大姨,大姐的兒子是死在她家門口,兩姐妹哪裡還能正常見面說話;而她小妹——也就是席寶的媽媽,則從小跟她不親近,而且席寶媽媽心思不細膩,找她商量事情也商量不出什麼結果來,說不定還吃一肚子悶氣。
大壯跟小壯過得心裡苦,二姨她自己心裡何嘗不苦?
只是,到底是她沒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到底是她委屈了孩子。
所以,到如今,她千般情萬般緒,也只能化作這一句「對不起」。
「算了……」大壯鼻頭一酸。
一句對不起並不能抹消他跟弟弟曾經受過的苦難,但能聽到這句對不起,知道媽媽其實是想愛孩子的,他心裡的恨與怨,也消融了些。
大壯性格很好,是個溫柔、細心又有責任感的人,不然他也不會在出國那麼短時間裡,就打動了合作夥伴的女兒瑪蒂。這樣的他,在前些年故意做出對父母近乎不聞不問的姿態時,內心其實挺受煎熬的。
他一方面用這種行為達成一種類似於「報復」的目的,另一方面,又像是想逼一逼他的爸媽,讓他們自己認識到他們的錯誤,讓他們先邁出一步,修復家庭關係。
可大壯沒想到,他的爸媽內心確實有愧疚,但正因為有很重的愧疚,所以他們反而不敢試著去挽回孩子的心,只默默期望著兩個兒子的人生會越來越好,那他們就滿足了。他們自覺這個父母沒當好,所以即使他們晚年孤苦無依,也不會埋怨兒子的。
在一桌殘羹冷飯前,眾人陷入了沉默。
「唉,」這種場合,只有舅舅適合打破這種沉默,但舅舅一時也想不出來合適的勸解,只能搖搖頭,嘆著氣,「大壯、小壯,你們這次回來,有空閒的話,就來找你們媽媽說點話吧。過往的事情,你們私下要吵鬧要埋怨,怎麼樣都可以,話別憋在心裡,說出來對大家都好。」
「她現在給我這幫忙做工,開私房菜館比騎車出去賣小食更輕鬆些,她白天基本都在這邊大雜院,晚上回席寶那四合院歇息,你們願意去哪邊看看她都行。大壯啊,你媽知道你找了對象,開心了好些天,要是方便的話,也帶著你對象一起來看你媽吧。」
大壯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二姨有些激動地看了大壯一眼,眼角的淚水還沒停,嘴角就帶上了些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