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送了她的手,一前一後進了正堂,隔著珠簾,裡面站著的,跪著的已是一片,我突地念想起過往種種,又感慨皇后的這坎坷一世,竟是不由得雙膝一軟,跪倒在珠簾外,痛哭起來,剎那間,只聞得耳邊瀟瀟簌簌的哭聲,只覺得似乎自己的魂也隨著皇后去了。
哭到悲愴之處,身子一軟,便要往側邊倒去,驀地伸過一雙手扶住我,我淚眼朦朧,竟是弘曆,一時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他見我發呆,便擰了擰我的手背,我吃痛,卻說不出話來,他拍拍我的手背:「傻薴薴,是我。」
他這話卻勾出我今日無限的哀思來,眼淚珠般地滾下面來,他便依著我跪在地上,那馬蹄袖下藏著的卻是我們二人緊緊相握的雙手。
這漫長的後半夜隨著黎明的開啟終於劃上定格。
皇帝這一夜間,似乎又蒼老許多,他從房裡慢慢走出來,眯著眼看了看跪拜的眾人,嗓音嘶啞:「張廷玉,皇后的諡號可有了?」
跪在門外的張廷玉聽到雍正喊自己,忙得彎著腰跑進來道:「宗人府早已呈了上來,取恭字。」
說著又雙手呈上了案牘給雍正閱讀,他盯著那字瞧了半天嘆氣道:「就依卿吧,皇后這一世不容易,走得一定要體面。」
他說著,把案牘還予張廷玉便由蘇培盛扶著往外去了。他這一走,跪了半天的人們才紛紛互相扶著慢慢爬起來。
膝蓋早已經麻木沒了知覺,弘曆把我拉起來,道:「膳房怕是早已備好了吃的,趕緊吃些,一會子便要回宮,這一天怕是都吃不上幾口。」
我倚著他的手臂,不由得撫了撫肚子,點頭答應,自知他此刻是肯定無法陪著我,便叮囑道:「你也要顧好自個兒。」
他沖我輕笑,嘴角上揚,答應著便去了。
回了蓮花館,果然已有人送來了飯食並各人的喪服,我待吃飽了肚子,由著他們侍奉換了衣服,永璜便已是迫不及待的跑了過來,他貼住我小聲問道:「額娘,您和妹妹還好嗎?」
我笑他體貼,便拉住他的小手輕輕覆在腹部,「額娘沒事,妹妹也沒事。」
這時,李嬤嬤走近,我交待:「阿哥年齡小,回去之後,想來也不必時刻守在靈前,你定要全神貫注,寸步不離他身邊,隨身多帶些點心,餓了便先湊合著吃些。」
她會意,點著頭應下了。
棋官兒近前道:「福晉,我也隨身帶了些吃的,只是怕您這身子吃不消。」
「無妨,若是我不舒服了,我自然不會強撐著,」我笑道,又道:「快去叮囑各房的,馬上就要出發,沒必要的就不要帶了,齡語這些日子怕是就要生了,讓她同我坐一輛車。」
一切吩咐妥當,不多時,只聽外面號角連連,已是為逝去的皇后吹奏起悲愴的哀歌來。
這一路走得極其沉重,望不到底的白帳素紗,明明是春色怡人,此刻看來卻也是哀哀戚戚了。
齡語捏著帕子,面上蒼白,我道:「你可還好?」
她搖搖頭,嘴唇竟也沒了血色:「小腹竟有些下垂,想來是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