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執黑先落一子,展念想也未想,挨著黑子便落了白子。胤禟見了不禁皺眉,再落一子,展念仍挨著落子,如此幾回下來,胤禟終於忍不住道:“這是什麼,全無章法。”
“反正我只管把你圍起來就好了啊,”展念大言不慚,“你走哪兒我走哪兒,而且在你外面走,早晚能圍起來。”
胤禟搖頭不語,再去落子,不看也知曉展念會在何處落子。棋盤縱橫間,白子毫無章法,只固執跟住黑子,亦步亦趨,漸漸地,胤禟卻覺出白子的可愛有趣,便也不循章法,只引逗著白子圍著黑子左圍右堵,黑白雙子迤邐蜿蜒,形影相隨,似是鬥爭,又似是相依。
展念本意是只在胤禟外圍落子,然而幾回下去,眼見自己的白子卻成了內圍之物,胤禟再落一子,一隻白子便已四面楚歌,見他輕輕鬆鬆將那枚白子提出,展念有些焦急,在提子之處又落一子,欲藉此提走胤禟方才所落黑子,胤禟卻止住她,“不可。”
“為什麼?”
胤禟將附近幾個棋子一圈,“此種局勢稱為‘劫’,輪白子,可吃掉黑子,輪黑子,可吃掉白子,如此循環往復,棋局便無解。應先在別處落子,再行應劫。”
“欲去而不得是為劫,欲去而不得……”展念忽然有些明白,收回方才的白子,另落別處,笑道:“我不與你糾纏,就沒有所謂的‘劫’了。”
胤禟亦笑,“棋局唯黑白,安得不糾纏?”
兩人邊下邊玩笑,轉眼黃昏將近,棋盤上密密麻麻,已無處可下,展念頭大地看著完全出乎意料的棋局,本欲圍住黑子,結果卻是二子糾纏一處,如膠似漆,難分難捨。入目非黑即白,藤蔓一般覆滿棋盤,展念望著棋局,沮喪道:“白子雖然在外,可是左衝右突,卻還是翻不出黑子的手掌心。”
“黑子雖然在內,可是上求下索,無一不是為在外的白子籌謀。”胤禟頗有意趣地解道:“白子身在外,心在內,黑子身在內,心在外。”
展念崩潰地丟了棋,打個哈欠問:“怎麼樣,是誰贏了?”
胤禟笑回:“誰也沒有贏。”
展念很有自知之明,“多謝你讓我。”
“非也。”胤禟出神地盯著棋局,若有所思,“黑子本循規蹈矩,奈何白子不講章法,遇之則方寸皆亂,無可奈何之事。”
展念笑道:“看來我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正此時,帳簾卻被猛地掀開,隨著佟保一聲不滿的制止,“八爺!”
暮色黃昏里,來者正是風華已極的胤祀,皎白色長袍,如清夜明月,在夕陽下泛出不合時宜的色調。直直盯著展念,半晌又轉向她的衣袖,目光驟然一縮,緩緩道:“姑娘自言重傷,我本不信,如今方信了。”
胤禟聞言,眸中亮色隱去。展念皺了皺眉,只靜靜看著胤祀。
因她坐著,胤祀便蹲下身,“昨日黃昏,姑娘卻未回營,可是因我之語?”微微垂眸,“我知姑娘於我無意,昨日所言,不過賭氣。”
“於你無意?”展念苦笑,“八爺,中秋之夜,我已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