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遠如接聖旨,謹慎地退出。
明月初升,展念方得回房,將所學溫習過,起身時瞥見莫尋的披風尚未歸還,估摸時辰,決定上樓還衣。莫尋的房門虛掩著,想是還未就寢,展念輕敲幾下,“莫尋。”
房中無人應,展念推門,四下無燈,唯見滿屋月光,莫尋在琴案前闔眸淺眠,周身皆是清冷銀輝,青絲如白髮,沒有血色的面容更顯消瘦。展念想,以莫尋的身體,每日疲累必然勝於常人。正欲悄然退出,忽見莫尋眉心皺起,身體輕顫,慌忙折回,輕拍他的肩,“莫尋,醒醒。”
莫尋陷於夢魘之中,嘴唇翕動,喉間無意識發出痛哼,展念見情況惡化,只得用力朝他手臂掐去,尖銳的疼痛感讓莫尋驟然清醒,氣息未定,猛地咳嗽幾聲,方抬眼看向展念,“又是你。”
“好像又做噩夢了?”展念將折好的披風遞給他,“我只是來還衣服。”說完不待莫尋趕她走,便很是自覺地離去,走至門前,聽得身後莫尋低聲喚:“阿離。”
“怎麼了?”回身見莫尋神色漠然一如既往,展念很懷疑方才是自己幻聽。
“今晚,別站在門外了。”
展念大窘,“你怎麼……”
莫尋起身,往前幾步便停住,他的腳下,堪堪便是月光下展念的影,展念不由羞赧,“竟然是月亮泄露了行蹤,昨夜我是因為恆兒的事情,擔心你……”
莫尋望向樓前殘月,皎皎月光卻半分入不了他眼,“我知道。”
展念暗想,他才不知道呢。希望他珍重自身的心思,他哪裡懂得?
十日匆匆而過,銘遠一早便備好馬車,見到展念時驚得合不攏嘴,“你穿男裝幹什麼?”
“今天不是要回城麼,是非之地,還是隱蔽一點好。”展念踏上馬車,“再說了,莫尋還要去九香居演奏,人多口雜的,我可不想倒霉。”
銘遠唉聲嘆氣,“你這種燙手山芋,也就是公子敢接。”
待車行駛一段時間,展念方開口道:“莫尋,可以帶上恆兒一起去九香居嗎,他很喜歡你的琴。”
莫尋的面色沒什麼起伏,“可以。”
馬車停在齊眉客棧,展念下車邀齊恆同去,齊恆聽說,激動得不知手往何處放,理了理衣裳,掀起車簾,聲音清脆又歡喜:“見過莫琴師,我,我叫齊恆。”
莫尋的神情雖不曾變,卻奇異地顯出柔和,“我知道。”
齊恆笑容單純,“從前就覺得哥哥親切,姐姐覺得我胡說,今日一見,可知我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