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念忍俊不禁,“你還搶別人的馬!”
胤禟卻沒有心思玩笑,皺眉問:“好端端的,怎會中毒?”
展念早已想過一遍,如果毒從口入,她除了和胤禟一起用了早膳以外,唯一碰的,就是完顏月的茶。展念不知這算不算“家醜不可外揚”,下意識瞥了莫尋一眼。
胤禟這才注意到莫尋,連忙起身,極其鄭重地行禮,“幸得琴師相救,胤禟在此謝過。”
床前一盞小燈,昏黃如豆,透出溫暖寧靜的微光,而窗前明月清冷,夜色沉沉,胤禟與莫尋雖處一室,卻如同兩個世界。
莫尋尚未開口,房門便再次被野蠻地推開,門外是氣喘吁吁的佟保和尚在回神的孫挽之,孫挽之穿著樸素的常服,顯然是直接從家中被拖出來的。
孫挽之見九皇子神色緊張,本以為是關心則亂,然而朝榻上的姑娘一看,立即覺出事情的嚴重性,匆匆請安行禮後,便去探展念的脈,“九爺稍安,此毒可解,只是,經此一劫,展姑娘少說也須調養半年,方能恢復如常。”
展念和胤禟異口同聲:“半年?”
孫挽之忍不住瞥了莫尋幾眼,“此毒至陰,一旦發作,立時斃命,萬幸救治及時,用藥得當,萬幸,實是萬幸。”
胤禟再次向莫尋深深一禮,“琴師此恩,實在深重,胤禟無以為報。”
莫尋略略側身,避了他的禮,長揖道:“忝為人師,此亦是尋分內之事。”
孫挽之見展念的目光不住在二人身上游移,幾分好笑,幾分敬佩,“姑娘實是臣見過的,最為意氣風發的病人。”
展念一雙眼轉向他,笑道:“病得都起不來了,哪裡意氣風發了?”
“此毒名為‘誅心’,食之,五臟六腑皆疼痛異常,中毒之人,往往神思狂亂,叫喊不止,姑娘卻尚可談笑,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孫挽之搖頭,似敬似嘆,末了,才幡然醒悟般,向胤禟行禮告退,自去開方配藥。
莫尋亦道:“天色已晚,九皇子不妨在此稍憩,尋不便叨擾。”
“豈敢,是我冒犯琴師居處。”
展念此時不宜移動,只能繼續躺在莫尋的榻上,占著莫尋的房間。幸好正是大年初一,整個客棧都是空房,展念的負罪感才得以稍稍減輕。
不多時,孫挽之捧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後,遂告辭歸家,胤禟謝了他一番,囑咐佟保將其好生送回,轉過身,見展念正勉力去夠床頭的藥碗,一雙手顫顫巍巍,顯然是強弩之末,心下不由一慟,幾步上前扶起她,“我來。”
展念倚在他懷中,胤禟端起藥碗,展念就著他的手喝完,中藥本就反胃,展念今日又連喝了兩碗,胃裡更是翻絞,幾欲作嘔,胤禟遞上帕子掩住她的口,待她稍稍平復,卻見帕上皆是暗色的血跡。
懷中的女子軟綿無力,全靠他的扶持才能坐起,她雖什麼都未說,甚至帶著慣常的笑容,然而此刻胤禟才感覺到,她渾身都在輕微地戰慄,冷汗層出卻猶自強忍,他抱住她,發覺自己竟抖得比她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