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房的門半開著,展念躡手躡腳靠近,胤禟一把拽住她,皺眉問:“你偷聽女兒的壁角?”
展念誠懇地抬眸,“我只是想學習,世揚每次怎麼把願言哄好的?”
胤禟默然片刻,比她先一步偷聽去了。
願言攥著一本帳簿蜷縮而坐,趙世揚看了半晌,並不說話,只在她身旁坐下,如出一轍的姿勢,如出一轍的沉默。兩個孩子僵持良久,始終悶悶的願言開了口,“你做什麼?”
“你又在做什麼?”
願言別過臉,“奇奇怪怪。”
趙世揚嘆了一口氣,“言妹妹不開心,我也不開心。”
“世揚哥哥笨死了。”
“是啊,如英姐姐遠嫁以後,言妹妹難過,我可沒救兵搬了。”
“……”
趙世揚翻了翻案頭的帳簿,“如英姐姐最厭煩這些,每每都不肯碰,說是學了管家算帳,便只能做小院子裡的黃臉婆,可巧,皇帝讓她嫁到蒙古去了。”
願言紅著眼睛不說話。
“如英姐姐一直說,想去一個無邊無際的地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厄魯特旗遠是遠了些,可聽說那個郡王很是喜歡姐姐,言妹妹反倒不開心呢?”
展念終於悟了,願言此番突如其來的情緒,皆因睹物思人之故,看到帳簿,便想起遠嫁的如英,那是她小小人生的第一場離別,自是刻骨銘心。
願言哭了,“英姐姐那麼好,他敢不喜歡!”
“我爹說了,總會有離去的人,也總會有陪伴的人,言妹妹,不要怕,笨死了的世揚哥哥還沒走呢。”
願言埋著頭,“不許走。”
趙世揚走到願言面前,伸出小拇指,笑道:“拉勾。”
“嗯。”
展念在胤禟即將發作之前,連推帶搡將他扯走,“小孩子的話,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胤禟微微眯起眼,“阿念。”
“怎麼?”
“引狼入室。”
“你默許世揚隨意出入,默許他與弘晸他們一同讀書,甚至教他經商之道,難道不是存了私心麼?”
胤禟淡淡瞥她一眼,每回見到那個飛揚恣意的孩子,也許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眼底下意識露出的悵然和欣悅。往往,瞧著瞧著,她便會開始走神,仿佛透過他,看見了從前的一位故人,和那位故人本該擁有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