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蟒蛇变异种的污染值加剧的过程实在是太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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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易北洲邀请江归荑共进晚餐。
地点仍旧选在了她初来基地时,易北洲请客的基地饭馆。
江归荑本来以为基地饭馆会停业很多天,毕竟老板的伤势显然不轻,上次他因为被蟒蛇变异种活生生从腿上舔下一大片皮肉,而在空地上抱着腿哀嚎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基地饭店不仅照常开着,负伤的老板还亲自在大门前等候,像是在告诉所有来客:
他还活着,店还开着。
一楼窗户上挂着的牌子上,依然潦草地写着“西京基地饭店”几个字,所幸没有在蟒蛇变异种的混乱攻击中被撕成碎片;而在牌子下面,中年老板脸上的爽朗笑容依旧,只是从左腿到脚尖都缠上了厚重的绷带,他一手拄着拐,一手抵着墙支撑着自己的重量。
望见易北洲和江归荑前来,他立马松开那只抵住墙的手,不甚熟练地拄着拐磕磕绊绊地到了他们二人面前,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执政官,江小姐,你们终于来了,我想要好好地感谢你们,毕竟是你们,救了我的命。”
江归荑斜觑了易北洲一眼,想到,原来他也是被邀请来的。
易北洲摆摆手,平淡地道:“那天是我的失职,没注意到那条蟒蛇还没死。”
老板却苦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它要是再舔一口,我非得活生生丢掉半条命不可,现在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腿,打趣道:“起码还能养好,顶多留一腿的疤。而且,这本来就是我自己贪心,总想着末世中做点买卖维系营生不容易,想在离开家中前多带点东西……”
“别说这些了,今天这顿饭,我全都请!”
老板的爽朗和豪迈让二人一时无法推脱,易北洲本想过来一趟和老板说清楚,见状也不得不接受了这顿餐饭的请客。
易北洲和江归荑走进饭店,发现这次的用餐的人数比上次多得多,简直能与末世前普通餐馆的兴旺程度比肩。
江归荑想,大概是因为,经历了一场变故和灾难的人们,反而更愿意珍惜当下的每时每刻吧。
这次,江归荑和易北洲仍点了最基础的家常菜,毕竟,在末世时期的人类基地中,即使是一道清炒白菜,不必烹饪得恰到火候,也是难得的佳肴美味了。
老板在他们这桌前招呼来招呼去,表现得分外殷勤,半晌,他的笑容突兀消散了下去,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
江归荑奇道:“怎么了?”
老板将拐杖倚到一侧的墙上,两手轻轻抓着围裙的一角,紧接着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羞愧,道:“突然想到,我请您吃的这顿饭,原材料也是来自于您赠送给基地的专属物资……”
易北洲摆摆手,再次感谢了他,老板终于一步三回头、不舍地离去了。
江归荑低头夹了一片清炒白菜到自己的碗中,望着饭碗中虽然分量不多但粒粒晶莹分明的米粒,突然不经意般开口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把联合政府发放给你的专属物资平均分配给基地所有人?”
易北洲刚想回答,即将出口的声音却被生生打断了。
江归荑抬头,眼神明灿如星,像是提前洞悉了他接下来的敷衍答案,提出了她真正的问题:
“托马斯又为什么对你的做法坚决反对呢?”
这句话很轻,却如惊雷般在易北洲耳旁炸开。
作者有话说:
给所有小天使比心~
第35章
头顶一盏样式古朴的吊灯正发出昏黄朦胧的光,均匀地洒落在两个人的脸上、身上,明明是温馨美好的气氛,沉默却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当时我差点就被吓死了,眼看着变异种的镰刀削向我的脑壳……”“你能不能和你不务正业的儿子好好谈谈,让他在基地找个正经营生,别天天就在家里啃老……”“妈,我和我男朋友是真心相爱的!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世界都末日了!你不能因为他家境不好在西京买不起房就质疑我们之间的爱情!”
……
周围人的声音完全不经过滤地倾泻进二人的耳膜,周遭喧嚣热闹,充满着阖家团圆的快活气息,却将中间这一桌衬得格外沉寂冷清。
早就在暗暗盯着这一桌的老板着急地搓着手走来走去,一副想过来调解调解却又不敢的样子。
良久,易北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个疑虑存在你心中很久了吧……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问?”
江归荑审视了他一眼,随即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杯中水温微烫,暖呼呼地滚入喉咙,本是舒适至极的,她的一颗心却不受控制地往下坠。
江归荑放下茶杯,直视着易北洲表面坦率的目光,微笑道:“你在转移话题,易执政官。”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如此官方的称呼对他说话了,闻言,易北洲闭上了眼。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最开始我确实有一些疑虑,等到你向我解释营养剂来自纯化学合成的时候,其实我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
“不过——”江归荑话锋一转:“刚刚老板的话让我再次想起了这件事,我忽然发现,我曾经忽略了很重要的两点。”
易北洲沉默了两秒,道:“什么?”
“第一,我依然对人类能否大规模地批量生产纯化学合成营养剂保持疑虑,不过这并非最重要的一点,关键在于第二点。”
她的话语明明很轻,确保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清,一字一句说出时却仿若有重如千钧的力道:“如果营养剂的来源真的如此简单,那么,为什么托马斯在得知你将自己的专属物资捐献出去会显得如此震惊和抗拒……”
她的语调中带上了一分打趣的意味:“你们关系没有要好到互相关心对方的身体健康吧?”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易北洲轻轻叹了口气道:
“有的时候,即使距离戳破谎言接近真相只剩下薄薄一层玻璃纸,这层玻璃纸也是万万不能戳破的。”
江归荑眯起了眼:“什么意思?”
“因为……一旦玻璃纸被戳破,其带来的风险和灾祸可能远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多得多。”
江归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