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一拍即合,縱然周秀芳不願意嫁去鄧家。卻架不住老周頭苦頭婆心,就差給她跪地,勉強答應嫁了過去。
婚後近六年,周秀芳沒能如鄧周兩家所願生兒子,嫁過來的第二年生了個女兒後,從此以後肚子再沒有動靜。
這些年來,公公婆婆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里暗裡唆使鄧耀宗多少次,讓他離婚再找個老婆生兒子。
鄧耀宗沒答應。倒不是他良心發現,而是周秀芳長的不錯,脾氣也溫和,說話如她名字秀秀氣氣的,平時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他就喜歡這款,捨不得放她走。
夾在老公和公婆中間的周秀芳,這些年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可想而知。
明明她今年才二十五歲,頭上卻已經抽了幾根白頭髮,臉上憔悴不已。看得周老太太心疼不已,一個勁兒的拉著她的手,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
周秀芳一一耐心的回答了,又聽完小蘿蔔們喊完姑姑,再一一叫蘿蔔頭們的名字,輕輕摸著最小的四丫腦袋問周老太太:「娘,他們這是咋地了,怎麼一個個蔫頭蔫腦,沒精打采的,發生什麼事兒了?」
周老太太就把他們沒吃到想吃的糖葫蘆之類的事情一說,周秀芳笑著轉身回屋,無視婆婆吃人的目光,拿了三塊錢給她說:「現在不比以前了,啥吃食都歸食堂管,我就算想給他們買糖葫蘆蒸包子吃,也沒那些個材料做。娘中午不是要坐車去縣城?拿這三塊錢去百貨商店給他們買些硬糖吃吧。」
硬糖一毛錢一個,三塊錢可以買很大一堆了。本來鎮上的供銷社也有硬糖賣的。奈何附近村子多,又逢臘八節即將過年。供銷社裡的各色糖果早被一搶而空,要想吃糖,只能去縣城百貨商店買了。
一聽有糖吃,蘿蔔頭們笑眼咪咪地謝過姑姑,扭頭逗周秀芳的女兒玩。
周老太太則拉著周秀芳躲在一邊,瞅了眼氣哼哼的,在屋裡弄得叮噹響的鄧老婆子,把手裡的三塊錢塞回她手裡,又從包里掏出五塊錢和兩斤地方飯票給她,小聲埋怨著:「你給我錢做啥,你那婆婆不是省油的燈,你自己都過得不如意,還拿錢給我,回頭又得鬧騰。你要是過得不好,只管帶著丹丹回家住。你的床還放在我屋裡呢,被子褥子都是新的,前幾天我還曬過呢。」
出嫁在外的女兒,最怕的,便是父母兄弟姐妹當自己是外人。娘家裡,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在婆家受了委屈,也沒地方可去。只能在風雨中飄搖,孤苦伶仃,生無可戀。有父母卻不如陌生人。
在這個重男輕女十分嚴重的年代,周老太太一番話,明顯是真心想著自個女兒的。
周秀芳握著手裡的錢和糧票,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抬頭盯著周老太太,神情決絕說:「娘,我想離婚。」
「啊?五丫頭,你說啥?」周老太太懷疑自己聽錯了。好半天反應過來,瞅著女兒都快哭成淚人兒,想到她這些年捧在手心上的女兒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心裡也如刀割一般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