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茶館出來, 雨已停,秧寶收起油紙傘, 牽著顏明知的手, 蹦蹦跳跳地躍過青石板間小小的積水,哼唱著方才聽過的崑曲:「生生燕語明如翦, 嚦嚦鶯歌溜的圓……」
那咿咿呀呀的聲調, 叫秧寶唱來,帶了幾分奶聲奶氣的甜糯。
「咦, 」秧寶看著緊閉的門板上貼的「出售」二字,收聲站住不動了,「爺爺,你看。」
顏明知掃了眼,鬆開孫女的手,往後退開幾步,抬頭好生打量番要出售的店鋪,古色古香的白牆黑瓦,上下兩層,各八間,原是酒樓,不知道因為什麼關門了。
「同志,」顏明知走到旁邊一家賣生煎的小鋪前,「請問這家酒樓現在誰做主?」像這樣的兩層樓,56年之前不管做什麼,都會參與公私合營,66年定息年限期滿後,酒樓轉為社會主義全民所有制。
「老蔣。吶,看到了嗎,橋對面那家布店門口的瘦老頭就是。」
顏明知一愣,沉吟道:「這酒樓原來就是他們家的嗎?」
老人笑道:「不只這酒樓,早年啊,這半條街都是他們蔣家的。」
道過謝,顏明知彎腰抱起孫女大步朝石橋走去。
秧寶拿著油紙傘的手往外伸了伸,以防傘上的雨水沾濕顏明知的衣服,回頭望一眼酒樓,秧寶擔心道:「爺爺,那張出售紙的下面寫著『帶後院』,全部買下來會不會很貴?」收的定金,她還想做別的呢,不想一筆全花在這上面,可她又想在這古城買套房子,方便日後過來遊玩渡假。
「咱們過去問問。」
穿過橋,沒走幾步就到了布店門口:「請問是蔣同志嗎?」
老蔣頭是看著祖孫倆從對面自家酒樓門前過來的,倒也不廢話,直言道:「看房嗎?」
「是。」
「等一下,」說罷,老蔣頭進屋拿上鑰匙,「走吧。」
顏明知抱著秧寶跟上:「蔣同志,你家酒樓手續齊全嗎?」
蔣老頭點點頭,沒有多言。
「這麼好的位置,你怎麼想著賣了?」
老蔣頭長嘆了聲:「老婆子病了,家裡急等用錢。」
顏明知看他面色冷凝,不是太想說話,便沒在問,一路沉默著,幾人到了酒樓前,蔣老頭打開門,率先走了進去。
進門右側是個櫃檯,後面放著酒櫃,順著櫃檯往裡走是一個木製樓梯,樓梯下放著幾個酒罈,左手邊是一個通向後院的小門,大堂里擺著成套的桌椅。
老房子,開酒樓的時間久了,哪哪看著都油膩膩的,又因為是陰雨天,屋裡陰暗而潮濕。
顏明知抱著秧寶上樓,蔣老頭拉開燈泡,昏暗的光線里,抬眼看去是成套的桌椅和前面四扇緊閉的大窗。
放下秧寶,顏明知推開格窗看了看,四扇若都打開,光線還算亮堂。
蔣老頭跟在顏明知身後道:「桌椅什麼都是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