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喊似銀瓶乍破,眾人如夢初醒,扶老攜幼地向祠堂奔去,見眾人像黑壓壓的蟻群一般,恨不得踏破祠堂的門檻!
沈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可沒有忘記,這白龍祠在永樂年間就因龍見之禍毀過一次,若這麼多祭祀的官員百姓都擁入祠中,到時候再被這水龍侵襲,那後果不堪設想。
「往南跑!」略一思忖,沈忘便替沒頭蒼蠅般的眾人選擇了最合理的逃跑方向。
從白龍祠往南是筆直的街道,路面寬敞房屋眾多,街道盡頭更有檐高府深的衙署,比之民房要更加堅固周密,容納上百人不成問題。
沒有來得及跑進白龍祠的百姓立刻在沈忘的指揮下改變了方向,向著南面寬闊的街道飛奔,而最先湧進廟堂的官員們卻不得已落在了隊伍的末尾。
他們宛如被狂風肆虐過的稻穗,東倒西歪,疲於奔命,往日養尊處優的官老爺此時和泥腿子們擁擠在一起,手腳並用地往沈忘指示的生路涌去。
最後才踏出白龍祠的崔知府官帽委地,形容狼狽,全無主祀人的威儀,他好不容易在沈忘的攙扶下站穩了腳跟,剛喊了一聲「賢侄啊」準備絮叨兩句,卻被沈忘手下用力一拽,跟著逃難的人群踉蹌而去。
眾人剛奔至長街,卻聽身後轟然巨響,那雕樑畫棟的白龍祠竟在水龍捲的肆虐下再次化為齏粉,重現了多年前的慘劇。
萬幸的是,那狂龍似乎膩煩於恐嚇慌亂的眾人,在白龍祠的廢墟上耀武揚威了一番後,轉而向隱在雲層中的騎龍山呼嘯而去。
與此同時,瓢潑大雨驟然落下,將尚未來得及躲進屋中的人們澆成了落湯雞。這雨下得凌厲至極,冰寒徹骨,期間還不時掉落平湖中匿在水底的大魚,把人們砸得哀叫連連。
好在,此時的沈忘已經和諸位官員們隱在嘉興府衙屋檐蔭庇下,屋內的官老爺們急不可耐地整飭著衣冠,妄圖重拾剛剛散落一地的官威。屋外的百姓們縮在飛檐之下,時不時衝到雨里撿拾從天而降的大魚。
沈忘冷眼看著這屋內屋外的嘉興眾生像,幽幽地嘆了口氣。
這時,滂沱的大雨中,一個嬌小的身影哭喊著向著衙府的內院奔來。
在剛剛那場混亂中大失顏面,丟下上官奪命而逃的差役們正愁沒有表現的機會,此時見一身份不明之人擅闖官衙,還不管不顧地衝進了內院,便一擁而上將那人摁在地上。
那人哭著抬起頭,撥開濕漉漉的頭髮,原來是一個年齡尚輕的女子。在看清女子的面容之後,崔知府和沈忘同時「咦」了一聲。
雖然已然隔了十年的光景,但是從女子清秀小巧的五官里還是依稀辨得出當年的影子,沈忘記得這是惠娘的貼身婢女,名喚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