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命啦!!沈推官,救命啊!」
眼前的王獵戶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匍匐到沈忘的腳邊,面上驚恐交加,鼻涕眼淚連成一片,讓他本就細長聳耷的眉眼顯出了幾分滑稽。
「莫急,慢慢說。」沈忘將他從地上扶起,在水窠旁坐下,一株長得張揚的紅蓼戳著他的下巴,隨著他驚恐抽噎的動作一起一伏。
「你剛剛說出人命了?誰出事了?」沈忘的聲音很平和,正像是面前大湖波光粼粼的水面。
「我……我沒有看清,我害怕……就在騎龍山的龍窟里,死得好慘啊……手裡抓著……抓著龍鱗!」
圍觀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呼,沈忘的眉頭蹙了起來:「是你獨自發現的嗎?可有人證?」
「有!柳……柳姑娘是我的人證。」
「她呢?」
「柳姑娘……還在山上,守著那……那個死人……」
「你獨留她一人在山上?」
王獵戶有些詫異懵懂地抬起頭,他察覺出了沈忘聲音里隱含的慍怒,可待他看去,沈忘的臉上卻依舊平和無波。
沈忘略一思忖,對身旁一位穿著蓑衣的老者道:「陳老,還望您……」
「我省得我省得,你放心,我這就去衙署通秉!小五子,大力,你們先隨沈解元上山,一切聽沈解元吩咐!」
兩名赤膊的船工聞言立時起身,一人抄起一根扁擔跟在沈忘身後。
「上山!」
沈忘這一喊可謂一呼百應,不光是那兩個船工,一時間,湖畔有把子力氣的,年歲略長的,好湊熱鬧的,逞兇鬥狠的,都跟著沈忘向騎龍山行去。連一個話都說不利索的光屁股小兒也想跟著大部隊上山去,卻被自家婆母一巴掌呼在地上。黃口小兒驚天動地的嚎哭聲,恰如壯行的戰鼓,聲聲催得緊,讓嚇破了膽的王獵戶也蹣跚著跟在隊伍的最後。
行人迤邐而上,在龍窟前堪堪停止,只余沈忘一人大踏步向著龍窟深處走去。
龍窟里有些暗,讓沈忘的眼睛出現了略微的不適,但那嬌小瘦弱,蹲在屍體旁的身影,卻還是不偏不倚地撞進了視野里。那身粗布短褐上衣此時已被汗水打濕,緊貼在背上,更顯得她肩胛骨鋒銳。她肅著臉,正一絲不苟地檢視著地上之人的後腦,她明顯聽到了沈忘走進龍窟的腳步聲,卻沒有抬頭。
沈忘緩緩出了一口氣,將適應了陰暗的眼睛投向地上平躺的屍體。那人的鞋面已經磨破了,似是穿了多年不曾置換,破損處黏附著濕潤的泥土。身上著一件有些古舊的青衣,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長衣撲散開,平展地覆蓋了那人身下的地面,讓他宛若置身於天青色的湖面之上。他的手中,有什麼東西在陰影中閃閃發亮,其形如扇,其大如掌,正是王獵戶所說的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