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骯髒的鞋底,有節奏地敲擊著路面,仿佛點花茶那日,越敲越急的花鼓。
咯……咯……咯……咯……
泛黃的牙齒,慌亂地碰撞戰慄著,逐漸將許老爺的恐懼帶至最高點。
「啊!」他終於發出了最後一聲,絕望而撕裂的吶喊。
一切重歸靜寂。
等到沈忘和程徹翻越人山人海,終於趕到許老爺身邊時,這位被開膛破肚的許老爺連血都涼了。丟下家主逃竄的轎夫和奶娘,此時正瑟瑟發抖地聚在圍觀的群眾之中,顛來倒去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
「我看清了……那……那吃人的屍魃就是董大!」一名轎夫鼻涕一把淚一把地驚恐回憶著,而他口中的董大正是那具丟失多日的屍身的主人。
「是他沒錯!若不是我跑得快,只怕也會被他吮了腸子!」另一名轎夫忙不迭地應和著。
「他不會吃你」,一直縮在一邊,被喊做阮慶娘的奶娘開口了,這老婢倒是有些膽色,語言尚算流利。
她謹慎地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許老爺,壓低聲音說:「我覺得那董大就是衝著我家老爺來的。當時,我也被嚇慌了神,莫名其妙地就衝著那屍魃跑了過去,幾乎是擦著它的肩膀逃走的。但那屍魃愣是沒看我一眼,只那樣直勾勾地看著我家老爺的轎子。」
「這位大嬸,敢問那董大和許老爺有什麼過節嗎?」
阮慶娘應聲回頭,正撞進沈忘溫和而明亮的目光里。青年男子彬彬有禮的態度讓她極是受用,當下回道:「我家老爺平時看著憨厚寡言,其實私底下手黑著呢!董大帶著村里人接了商會起梁的活計,死前一天還和我家老爺為了銀子計較呢!我也是看透了老爺抽筋扒皮地手段,手裡有了點兒銀子就想為自己贖身。本想著趁他今天心情好,給他提前透個底,結果,還沒等說呢,這人啊……就死了……」
「這樣說來,死的那十個人確實都是幫著商會起梁的壯實漢子啊!」張坦聞言,恍然道。
沈忘略一思忖,先前猝死的十人參與過商會的起梁;前兩日死去的齊老爺是商會的二把手;今日剛死的許老爺更是商會的大當家,看來這商會水深難測……
他又將目光投向許老爺血淋淋的屍體。在官府的衙役們尚未趕到之前,現在正是最好的觀察屍身的機會,說不定能有全新的發現。於是,沈忘再無猶疑,站起身向那片濃稠的血池走去。程徹謹慎地環顧四周,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