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笑肉不笑地迎上去,想見識見識這是哪位毫無品味的閻王爺駕臨,卻讓轎旁的大漢一瞪,駭得連忙倒退幾步,陪著笑臉立在一旁。
「老爺!這窮鄉僻壤的,就這一家客棧,您看……」一名轎夫粗聲大氣地沖轎里喊著。
「湊合住吧!」轎子裡的老爺嗓門兒也是出奇得大。
「得令!」一干轎夫們齊齊應聲,開始七手八腳地拆卸著行李包裹。其中兩名轎夫,撐開兩柄巨大的油紙傘,將圍觀的目光擋了個嚴嚴實實。轎子搖晃了一下,轎中之人便被兩名大漢護在傘下,往客棧里走。
遠來都是客,張坦也想表現一下靖江人的待客之道,便殷勤地想上前扶一把,可這手剛伸出來,其中一名大漢便暴雷般地大喝一聲:「滾一邊兒去!」
張坦嚇得連連點頭,躲到了案幾後面,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
這時,傘下丟過來一物,正砸在案桌上,聲音鏗然,極有準頭。張坦一怔,垂頭看去,竟是一錠分量十足的銀子。他激動地鼻子一酸,登時忘了剛剛被呼喝之事,跟在金主屁股後面千恩萬謝,直到大漢出聲驅趕,才美滋滋地抱著便壺和銀子走了開去。
只一晌午,悅來客棧住進了大富戶一事便在靖江縣傳開了,來來往往的好事者都趴著門邊兒往院兒里望,只為了看一眼那據說是價值連城的軟轎。而在無人注意的檐影之下,一隻手將碎銀幾兩塞到了店小二的手裡。
「幫我打聽打聽,事成之後,好處少不了你的。」
是時秋高氣爽,陽光透亮,將粉牆黛瓦映襯得如同畫兒里勾勒出的一般。只是光芒越甚,黑暗也就越深邃,那自廊檐下延伸而出的暗影,帶著無可比擬的惡意,如同潮水一般,緩緩地,無聲地向小院的更深處漫溯。
店小二得了銀子,心思倒也活絡,他沒有直眉杵眼地奔著正主兒去,反而側面地從轎夫口中打聽了情況。
「這位大哥」,店小二的臉笑成了一朵盛放的喇叭花,「您們這是從北邊兒來?」
那大漢看上去一臉橫肉,很是駭人,說起話卻沒什麼架子,還帶著幾分江湖的痞氣:「誰知道他南邊兒來還是北邊兒來的,我們幾個就是幫他走個鏢。」
「走鏢?」店小二適時遞上一碗上好的女兒紅,「可我沒見著車上有什麼貨品啊,就是些行李包裹。」
「嗐,那鏢啊,就是他自己!」
「他自己?這可是個新鮮事兒,大哥您可得給我好好講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