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珍掉轉過頭不搭理他,沈忘也露出幾分譏諷之意。官大一級壓死人,太醫院院判為正五品,一縣縣令官階分為三檔,而靖江縣縣令為正七品。李時珍雖已辭官,但餘威仍在,名滿天下,可就不僅僅是官大一級這麼簡單了。
沈忘本對這種官場傾軋最為深惡痛絕,在此案之中卻又不得不依憑於此,實在是可悲可嘆。沈忘輕嘆一聲,道:「縣令大人,此案你當如何?」
縣令連忙起身道:「院判大人在此,何須問詢下官的意見。院判大人說怎麼判,就怎麼判,這常氏師徒為財索命,實在該死,一切禍端皆出自此二人之手,來人啊!給本官……」
話音未落,沈忘突然揚聲道:「可此案的兇手,並不僅僅是常氏師徒。」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其中阮慶的反應最為激烈,當先喊了出來:「沈解元!冤枉!不是我啊!我只是……我只是……」
沈忘微微一笑,接口道:「你只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偷拿了齊老爺的玉佩,典當在賭坊之中,是也不是?」
阮慶全身一抖,苦著臉哀哭道:「是……小的……小的罪該萬……不是,小的只是貪心,罪不至死吧……」
縣令此時找到了自己可發揮的空間,當即一拍驚堂木,喝道:「還不從實招來!」
原來,阮慶才是發現齊老爺屍體的第一人。當時,他從賭坊輸得精光出來,正一肚子邪火無處撒,卻發現兩個身影鬼鬼祟祟地消失在長街的盡頭,心下起疑,便向長街當中走去,差點兒一腳踩進血泊里。他驚駭萬狀,幾欲暈厥,慌亂之中腳底一滑,摔倒在地上,鼻尖正好對著齊老爺死不瞑目的臉。
這一摔,阮慶三魂丟了七魄,整個人都失了魂,若不是發現滑倒自己的是一枚晶瑩閃亮的玉佩,只怕那丟掉的魂魄至今都找不回來。阮慶本想一把扯下玉佩揣懷裡帶走,可忙中出錯,他扯又扯不下來,解又解不開結,只得著急忙慌地回家取了剪刀,將玉佩連接的掛繩剪斷,只是由於過分慌亂,阮慶不僅剪斷了掛繩,也剪斷了玉佩下方的穗子。
無巧不成書,沈忘和程徹夜訪義舍,為了躲避值更人的搜查,沈忘情急之下躲進了蓋著齊老爺屍身的布單之中,布單揚起之時,一縷穗子悄然落下,被沈忘看了個正著。此正是,諸惡莫做,眾善奉行。遠報兒女,近在己身。蒼天有眼,報應分明。
見阮慶伏法,縣令陪著笑臉道:「沈解元,案子到此可算結了吧?」
結了吧,快結了吧!縣令心中暗自吶喊,只要讓他順順噹噹結了這案子,以後見著姓李的和姓沈的,他一定繞道兒走!
天不從人願,沈忘卻定定答道:「此案尚未了結,縣令大人難道忘了,那參與商會起梁的十名壯漢之死尚未言明,怎可說是了結了呢?」
縣令被堵得滿臉通紅,支吾道:「難道不是……不是這常氏惡徒所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