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吳舒面朝下趴在案桌上,十指猙獰呈雞爪狀,顯然在死亡的瞬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案桌對面的白牆上,有飛濺的血點,應該是死者口中噴吐的鮮血。而吳舒在趴伏的案几上,已經凝成了黏稠的血泊,可見出血量之巨。
固定了屍體的四至後,沈忘和柳七搬動屍體,將其平放於地面之上。吳舒的肢體已然僵硬,根本無法展平安放,他弓著腰,手腳徒勞地向前夠著,仿佛想要從閻王手中搶奪所剩無幾的生命一般。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可怖,甚至有那麼一瞬,沈忘覺得哪怕是施硯之的無頭屍體也比吳舒要安詳一些。吳舒的膚色呈現一種難以名狀的青紫色,青筋爆起,潛伏在詭異的皮膚之下,好像是無數蛆蟲即將破體而出。而他的眼角和唇邊都溢著血水,隨著沈忘和柳七的搬動,瀝瀝拉拉地向下淌著,讓他的表情愈發憤怒不甘。
沈忘不由得下意識移開了視線,柳七倒是毫無所覺,將一丸蘇合香放入口中,便開始對屍體進行勘驗。經過多次的合作,沈忘也已經熟稔屍檢的全過程,是以一直在旁忙前忙後,為柳七打著下手。
柳七用力掰開吳舒緊咬的牙關,向口腔的深處看去,一板一眼道:「屍身痙攣,口鼻滲血,指爪僵直,膚色呈青紫狀,的確是中毒而亡。可是這毒,卻不一般。」
「怎麼講?」沈忘問道。
「膚色青紫,膚質乾燥如紙,此為□□中毒之徵兆;而口鼻有鮮血流出,全身皆有出血現象,此為鼠莽草中毒之徵兆。」柳七將吳舒的褲子褪下,露出男人遍布血點的大腿,「這種密密麻麻的血點則是毒鵝膏中毒的徵象,也就是說,這位吳舒吳大人起碼身中三種劇毒。」
「三種!?」沈忘瞪大了眼睛,如此急功近利地要致人於死地,應該和仇殺脫不了干係。
「這樣說不夠精準」,柳七緩緩搖頭:「是至少三種。有些毒物的表徵並不明顯,也有可能被其餘毒物的表徵所掩蓋,所以目前能看出的中毒跡象是三種,待屍體停放一夜,體內的毒素會持續揮發,到時也許能看出更多。」
沈忘將目光投向桌上傾倒的茶杯,柳七會意,將銀針探入殘餘的茶水之中,果不其然,銀針驟然變黑。
沈忘思忖片刻,將案几上的紫砂壺遞給柳七:「試試這裡面的茶水。」
柳七換了一根銀針,探入壺中,半晌,銀針毫無變化。
沈忘眉頭一跳,道:「壺中無毒,杯中倒是有毒,其中蹊蹺,確有必要問問那個侍候的小童了。」
二人將屍體整飭好,闔上吳大人充血圓睜的雙目,又囑咐門口的衙役,將酒糟和醋燒熱,以便一會兒施行洗罨之法。所為洗罨,乃是仵作之中流傳的讓痙攣僵直的屍體軟化的方法,並不常見。實在是因為吳大人的屍體太過可怖,才不得不使用此法,以換取家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