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方長庚前腳剛剛將魯盡忠的娘親送回,後腳便知曉了縣衙中的噩耗,他瞠目結舌地看著面前血腥的慘狀,緩了半晌方才建議道:「柳仵作,我們是否可以先將沈大人搬回房中醫治?此處實在是污穢,只怕對沈大人的病情沒有好處。」
柳七站起身,垂頭看著沈忘慘白如金紙的面龐,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湧上心頭。
沈忘頭上的傷口看著駭人,實則只是皮外傷,多出了些血,並不致命,也不會導致這般深度的昏迷。柳七想起之前,她早已察覺出沈忘身體有異,但在沈忘的推三阻四下始終沒有辦法查看他的病情。她與沈忘朝夕相處這麼久,沈忘的身體雖不能說同程徹一般是鐵打得肉鋼鍛得骨,也可以說是中規中矩,不該一日差過一日。更為巧合的是,沈忘昏迷之時,案子中至關重要的人證全死了,那就只能說明一點——這一切都是人為謀劃所致。
沈忘絕不能再自己呆著了……
「把沈縣令抬到我房中去。」柳七冷冷命令道,她掃視著被血跡浸透的牢房地面,對方長庚道:「方捕頭,我乃沈縣令親點的仵作,在我確認沈縣令病情的過程中,絕不可令任何一人踏入兇案現場,只有在經我驗屍之後,方可將二者屍體抬入斂房。」
聞言,方長庚還沒來得及說話,燕隋卻怒聲諷道:「這歷城縣衙何曾由一個賤籍仵作管制了?你那張漂亮臉蛋兒在沈大人那兒管用,在燕某人這兒不管用!」
「你有種再說一遍!」程徹和易微異口同聲地吼道,二人皆氣得漲紅了臉,簡直比罵在他們自己身上還要難受千倍萬倍。
雙方的衝突一觸即發,一方是初來乍到,根基不穩的柳七等人,因著沈忘的突然昏迷,而群龍無首,方寸大亂;另一方則是以燕隋為首的歷城縣衙諸人,他們盤根錯節,相互依仗,沈忘一病,更是肆無忌憚,無所顧慮。方長庚連忙擋到雙方之間,面朝著燕隋,而後背卻留給了柳七等人,顯然是對柳七一方更為信任:「沈大人突然出事,我們更應該同氣連枝,怎能自己先亂了陣腳!」
燕隋嗤笑道:「方長庚,你倒是會裝好人,你一小小的快班頭役,有什麼資格管我如何行事!我看你是當哈巴狗兒當久了,連人話也不會說了!」
「《大明律——刑律》有言!」被眾人擋在身後的柳七突然朗聲開口,她排眾而出,面無懼色地仰頭看著人高馬大的燕隋,雙目灼灼有光:「凡獄卒以金刃、及他物可以自殺、及解脫枷鎖之具而與囚者、杖一百。因而致囚在逃、及自傷、或傷人者,並杖六十,徒一年。若囚自殺者,杖八十,徒兩年。致囚反獄及殺人者,絞!」
「我柳七是賤籍,沒錯;方捕頭官銜低於你,也沒錯。那我就請問三班總頭役燕隋燕捕頭,魯盡忠手中的石頭是哪兒來的?他又是如何在層層管制之下,先取得兇器,再殺人,最後自戕,從容不迫,無一人察覺的呢!沈大人說要夜審,你們又是如何保護他的安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