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白日裡照顧著沈忘和沉迷算帳的霍子謙,幾乎是一步都不離開縣衙,閨房中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藥香。
而負責五個人安全的程徹則更是不眠不休, 白日裡見不著人,不是棲在房脊上貓著,就是立在角樓上查看,好好一個八尺漢子, 倒活成了一隻隨時準備出擊的金雕;夜裡他也是警醒非常, 稍有風吹草動, 便持劍而起, 雙目炯炯地緊盯著夜色。
這樣一來, 除了昏迷不醒的沈忘, 易微倒成了最清閒的人。每日裡她除了逛悠到茶樓探聽一下訊息, 幫柳七晾曬晾曬藥材之外, 便無事可做。及至又和方長庚比試了兩輪拳腳,發現自己絕不是對手之後, 更是興致缺缺,連縣衙之中都呆不住了。
這一日,正是月中十五, 易微早早起床準備去集上尋摸點兒柳七能用得上的物件兒,打著哈欠走出縣衙大門。甫一出門, 一腳便踹到了某種軟綿綿、熱乎乎的東西。
「啊!」易微駭了一跳,嗷的一嗓子跳了開去,警惕地看著門口跟個巨大的破布包袱般的東西。
被她踹到的東西也動了動,從破衣爛衫之間露出一張皺紋橫生,白髮凌亂的老臉,竟是一位面生的長髯老者。那老人斜靠在縣衙大門的檐下打盹兒,被睡眼惺忪的易微踹個正著。
「誒,你這小丫頭,屬螃蟹的嗎,走路怎地橫衝直撞啊!」老者白眼一翻,衝著易微怒道。
易微此時作男子裝扮,竟一眼就被老者看了出來,心中一驚,又見那老人頗有些蠻不講理、潑皮無賴的架勢,心中更是氣惱,惡聲惡氣道:「瘋老頭,你誰啊你!好好話不會好好說是吧!」
那瘋瘋癲癲的老者一揚眉,露出幾許古怪的笑容。他的脖子上掛著一雙嶄新的草鞋,此時竟被他當成竹板一般,循著節奏敲敲打打道:「怪哉怪哉,哪裡來的無知小兒,連老朽都不識得!?老朽不是不說,是怕說出來啊,嚇死你!」
易微哪裡被人這般搶白過,氣得直瞪眼,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老者拍來拍去的草鞋,怒道:「來來來,我還就真不信了,你說來聽聽,看看能不能嚇死我!」
這一老一小吹鬍子瞪眼,針尖對麥芒,誰也不肯相讓,戰局一觸即發之際,卻聽街道另一頭遠遠傳來一位孩童的呼喚聲:「師父!師父!」
易微氣沖沖地抬眼一看,一位眉目清秀的小道士正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布袋向著衙門口飛奔,邊跑邊喊,神態焦急。
易微心頭一跳,暗道:怎麼還有同夥啊,這不會是仙人跳吧?
正想著,小道士已經跑到了身前,衝著易微深深一揖,拱手到地肅容道:「這位公子,我家師父人老力薄,頭腦亦不甚清晰,定是失禮於公子,還請公子看在我們一老一小漂泊羈旅、無處安身的份兒上,饒了他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