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然醒了,可表情卻還是渾噩,沈忘知道再問下去應該也問不出什麼,便將原告裴氏夫婦遣回家,讓身體抱恙的陳夫人歸返,獨留陳其光在牢中收押,擇日再審。
堂外圍觀的百姓逐漸散去,今夜飯桌上的談資已然備足,只怕狐狸娶親之說將在濟南府家家戶戶的飯桌上轉悠個遍。堂上的案審暫時告一段落,可後堂的「四方會審」卻是剛剛開始。
「堂上的案子大家也都聽了,說說自己的看法吧!」沈忘輕輕吹走浮在茶碗上方的茶葉,喝了一口白毫銀針,潤了潤乾渴的喉舌。相比較於自己一人長篇大論,他倒是更願意傾聽身邊幾位好友的建議,並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尋找破案的靈感。
「那我先說說」,見周圍幾人尚在思忖,程徹自告奮勇道:「一開始呢,我挺可憐那對裴氏夫婦,覺得他們死了女兒,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定是那富戶欺壓窮苦人,害了人家閨女。可後來陳夫人卻說,裴氏夫婦收了他們一大筆錢,我心裡就有了些動搖。」
「若那裴氏夫婦真如他們自己所說,全是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那為何收了一大筆錢之後,就同意把女兒嫁過去了呢?可是,如果說他們不為女兒著想,他們今日的惶急焦躁,又不似作偽。總之,我覺得他們的證詞不能盡信。」
沈忘讚許地點點頭,示意霍子謙也說說自己的看法。霍子謙面色猶疑,半晌才道:「首先我認為,這個狐狸娶親之說,定是無稽之談。」
沈忘和柳七對視了一眼,差點兒笑了出來。霍子謙是眾人中膽氣最小的一個,剛才在堂上他就被陳文哲屍體轉移一事嚇得當場失態,此刻卻把「狐狸娶親」之說當著眾人的面提出來,很難說是為了分析案情,還是為了給自己打氣。
但沈忘沒有打斷霍子謙,易微也難得沒有出言搶白,眾人皆靜靜等著霍子謙接下來的分析:「但是,那陳夫人卻認定了是狐狸作祟,應該是和過去曾被狐狸上身一事有關,我覺得這件事我們可以暗中打聽,也許會對破案有些幫助。其次,裴柔之前是被關在偏房之中的,如何又死在新房之內呢,若說是狐狸給她開得門,我是斷然不信的,這個證據也亟待查證。最後,這陳文哲又是如何從後堂到新房之中的,我思來想去都分析不出結果。沈兄,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些了。」
沈忘頷首,又將目光投向柳七:「停雲,你呢?」
柳七柳眉微蹙,肅聲道:「身為仵作,在沒有勘驗屍體之前,我無法輕易作出任何論斷。所以,我認為當務之急,是儘快勘驗屍體,防止證據流失。」
沈忘心中一嘆,柳七倒是又和自己想到了一處。沈忘成為歷城縣衙的縣令之後,雖是有了一身官衣作為倚仗,可以更輕易地調動一縣的人力物力幫助查案,可在有些時候卻也失了先機。就比如今日之案,裴氏夫婦擊鼓鳴冤之後,此案方才東窗事發,而兩人的屍首隻怕也被搬動遷移過,許多細節再難尋覓,只怕查案之時會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