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陪眾人行至亭中,並不坐下,而是拱手道:「諸位,我先失陪了,適才泛舟之時,我看見北岸有一城隍廟,我想先去上柱香。」
易微也是個坐不住的,聽說柳七要去城隍廟,也一疊聲地要跟著去。
「微兒,你不才說餓了嗎?」程徹問道。
「嘖,坐著等也是餓,陪柳姐姐上香也是餓,還不如陪柳姐姐呢!」易微翻了個白眼兒,跟在柳七的身後屁顛屁顛地跑遠了。
霍子謙心中詫怪,問道:「我倒是沒聽說柳姑娘還拜城隍,這不年不節的,怎麼還要去城隍廟上香呢?」
「是啊,阿姊平日裡不是最不信這種神神鬼鬼的嗎?」程徹也疑惑地撓了撓頭,轉頭看向已經行到岸邊的兩位少女的背影。
亭中的風有些大,沈忘將兩隻手攏在袖中,任由湖風吹亂他黑如鴉羽的發,他的眸光靜靜地凝在湖中心的一點,又似乎望著某些遙遠的不可知的彼方,緩緩開口道:「子謙是江西吉安人,自是不知這濟南府城隍廟的來歷……」
建文帝元年,燕王朱棣以清君側為名,發兵南下。建文皇帝派大將李景隆征討,李景隆兵敗,河北、山東各地城鎮搖搖欲墜,望風而逃。燕王朱棣一路凱歌,攻城掠地,卻在濟南府碰了個硬釘子,那便是時任山東參政的鐵鉉。鐵鉉名如其人,鐵骨錚錚,忠心耿耿,坐鎮濟南府,親自督戰,矢志固守,將濟南府守得如同鐵桶一般,朱棣圍堵了三個月,愣是沒有將濟南府攻下來。其後,鐵鉉又與盛庸一道北伐燕軍,更是打得燕王朱棣丟盔棄甲,師老兵疲,差點兒全軍覆沒。
在一個鐵鉉身上吃了無數虧的朱棣,終於在建文三年率軍繞過了山東南下,經靈壁、宿州,最後攻下了南京。而兵敗被俘的鐵鉉被盛怒的朱棣割下了耳朵、鼻子,扔進了油鍋,死前仍大罵不絕。
鐵鉉死了,可濟南府的百姓們還活著,他們感激鐵鉉固守濟南之恩、為民請命之仁、不事二主之義,為鐵鉉立了祠堂。然而,永樂皇帝可不會允許自己治下的臣民還心心念念著這位靖難忠臣,派人前來責問。濟南府的老百姓們卻異口同聲地說,自己只是拜城隍,不是拜鐵鉉,責問之人無功而返。自此,鐵鉉的祠堂就真的成了一座城隍廟,老百姓們嘴上說著拜城隍,其實心中拜得卻是那鐵骨錚錚的「鐵城隍」。
「所以,柳姑娘拜得是鐵鉉!」霍子謙面露崇敬之色,壓低聲音道。
沈忘沒有回答,他輕輕抬起手,指向環湖而生的垂柳:「子謙,你知道這些柳樹叫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