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菀感到自己被燙了一下,而燙到自己的卻不是灼熱的溫度,相反是妥帖到令人安心的暖意。自始至終,子衿姑娘一句話都沒有說,仿佛涌到嘴邊的話語都被拂面吹來的微風偷走了。也許是感覺到了子衿的緊張與窘迫,南菀再次恬靜一笑道:「我叫南菀,家住花店街,子衿姑娘若是得閒了,不妨來家里坐坐。到了街上打聽菀姑娘,自有好心人為姑娘指路。」
語罷,她柔柔轉身,消失在一派如初雪般白亮的天光里。
子衿自然不會上趕著跑到花店街去良家婦女的家中作客,但南菀自然而然流露的善意,無處藏匿的仙人玉貌卻終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正因此,她在知道殷擇善是南菀的夫君之後,就決定遠遠躲開這不知好歹的癩頭狗。
然而,這殷擇善的熱情卻出乎意料地難以消磨,相反地,子衿姑娘的耐心卻是一點一滴地消耗殆盡了。
大火那日的下午,殷擇善又來了。這一次,子衿罕見地將他請進了內室,奉上了一杯清茶,殷擇善喜不自勝,目光在子衿的臉上流連忘返,並雙手奉上一件銀鍍金點翠髮簪。
「還請子衿姑娘笑納。」殷擇善眉眼帶笑,聲音也低沉柔和得讓人頭皮發麻。
子衿的眸光在簪子上一掃,一抹輕飄飄的笑容浮上嘴角:「點翠……果然像是殷大狀的風格。」
殷擇善見子衿姑娘的反應,趕緊綴上一句:「我見姑娘多是紅寶石紅瑪瑙的首飾,紅色俗不可耐,可襯不起姑娘的玉質花容,唯有翠鳥之羽方能裝點姑娘的雲鬢。」
「拿鳥兒活生生的性命裝點鬢髮,妾身可配不上。妾身本就是圈在籠中不得自由的鳥,何苦再戕害同類呢?殷大狀拿回去吧,這個妾身不收。」子衿懶洋洋地將那價值連城的髮簪拋回到殷擇善的懷裡。
殷擇善猶自不死心,討好道:「子衿姑娘既是不喜歡,那我明日再給姑娘買別的首飾便是。那今日咱們……」
子衿姑娘以手掩口,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便從貝齒間傾瀉而出,笑得殷擇善目眩神迷,幾乎站立不穩:「殷大狀,妾身今日不方便。」
「那明日……不……後日……大後日呢?」
「若是與殷大狀,那只怕是日日都不方便了,送客!」
霧氣般的紗簾緩緩垂降下來,在殷擇善與子衿姑娘之間形成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倚靠在美人榻上的子衿看著紗簾外殷擇善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臉色,心中暗暗好笑。她自小就厭惡那偷走了仙女羽衣牛郎,而這殷擇善,只怕被那牛郎還要討厭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