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請講。」
「其一,既然髮簪已經成了作案的兇器,你為何還要將它日日簪於發間呢?在這個案子中,若非本官注意到了你發間的這抹硃砂紅,也許本官將永遠找不到你殺人的證據,你又何苦自曝其短呢?」
南菀悲涼地笑了:「這枚髮簪,是兄長贈予民婦的,兄長之恩,民婦一日不敢忘懷,是以這枚髮簪民婦日日簪於發間,夜夜伴於枕畔。所以,即便它已然成為了作案的兇器,民婦依舊愛之重之一如往昔。」
她頓了頓,猶豫片刻,繼而道:「亦或者,民婦本就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罪,只待沈大人藉此髮簪披沙揀金,將民婦就地正法。」
聞言,沈忘心神一顫,深知南菀所受內心之苦難絕不遜於殷擇善所遭烈火焚身之痛,嘆了口氣,又道:「其二,本官猜想,南錚將殷擇善撞倒在地,看到他血流如注,了無聲息,定然是以為他死了,慌亂之下六神無主,在你的勸說下翻牆逃走。而他走之後,殷擇善又悠悠轉醒,卻因傷勢過重,無力動彈。在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選擇引燃大火,非要殺了殷擇善不可呢?」
南菀的目光顫動了一下,如同被微風吹動的潭水:「他說,定要讓我們所有人都付出代價,無論是我、兄長,抑或是那些受我恩惠的百姓們,他要拖著我們所有人遭受火獄灼身之苦……」
「民婦一人已日日承受烈焰焚身之苦,又如何能忍心讓別人亦遭此難。所以,民婦便對殷擇善起了殺心……就像沈大人所說,這是民婦對夫君最後的審判。」
那張慈悲而明淨的面容之上,此時閃動著如名刃般光華璀璨的寒芒。這位始終以菩薩心腸著稱的殷夫人,竟是打定了主意與那罪惡滔天的邪魔永墜煉獄!
南菀仰起臉,不閃不避,目光灼灼,視死如歸道:「一切禍事皆是民婦所為,民婦願為自己所犯的罪孽贖罪。民婦懇請沈大人,萬萬不要衍罪於兄長、黃四娘與楊五六,他們都是好人,絕不能因我而收到牽連。」
似乎是被那明亮的目光灼燙到一般,沈忘垂下眼帘,不再看向女子眸中的赤忱,只是用手指輕輕摩挲旋動著指尖那粒渾圓的硃砂,悠悠道:「本官曾至濟寧東大寺拜謁,寺中古碑上的碑文有言,凡有伊瑪尼之人,致負罪必罰,定不永住多災海……贖罪?南菀,你何須贖罪……」
聞言,柳七一怔,她似乎猜到了沈忘即將做出的決定。睫毛輕顫,她的內心震動不已,她知道沈忘即將做出的決定,無論於她於己,都是絕無僅有的。柳七轉過頭,和震驚的南菀一同看向高深莫測的沈忘,而此時,悠長深邃的走廊中,響起了霍子謙慌亂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