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盯著這倆人直嘆氣,搖頭道:「小狐狸,你這……哎……」
易微不滿道:「你嘆什麼氣啊,我又不是為了吃螃蟹而吃螃蟹!你想想,吃著螃蟹,賞著月色,品著美酒,就是天大的煩心事兒也該想開了。待得酒酣耳熱之際,吃飽喝足之時,我再風輕雲淡地跟書呆子掰扯掰扯這件事兒,他一定好接受得多。」
沈忘垂眸想了想,於樂景訴哀情,說不定真的可以化解一二,也的確不失為減輕霍子謙失落感的好方法,便拍板定下了這個計劃。幾人分頭行動,程徹跑去市場尋頂蓋兒肥的河螃蟹,柳七和易微結伴去劉改之劉掌柜那兒取上好的黃酒,而沈忘則負責拖住霍子謙,不讓他察覺出任何的異樣。
一切行動都在霍子謙眼皮子底下有條不紊地開展著。沈忘為了能讓霍子謙不致分心,不得不拿出成堆的陳年黃冊與霍子謙整理收納,累得腰酸背痛。期間,沈忘不時探頭向院門口張望,只盼能有人回來給他搭把手。
花添彩倒是很想參與,幾次主動請纓,擼袖子摩拳擦掌,卻被沈忘一再拒絕。他生怕花添彩的大嗓門會把南氏兄妹出城一事提前嚷嚷出去,那今日的計劃就全白費了。是以,他硬挺著隱隱作痛的腰捨命陪君子。
霍子謙倒是樂在其中,他的身體早已比在白蓮教時大好了,再加上他本就小心謹慎,注重調養,如今倒是比沈忘還要健康幾分。
人逢喜事精神爽,因南氏兄妹出獄,霍子謙心中大石落地,搬黃冊之時哼著小曲,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可他越是如此,沈忘心中對他的憐惜和愧疚便又更甚幾分。最後,倒是連頻頻送水斟茶的花添彩都看出來了,霍師爺春風滿面,沈縣令卻是愁眉緊鎖,好不奇怪。
終於,沈忘無盡的試煉結束於程徹、易微和柳七一同踏進後院兒的腳步聲。沈忘如蒙大赦,對霍子謙急急拋下一句:「子謙,今日十五,咱們吃螃蟹!」便捂著腰躺倒在美人榻上,精疲力竭,再也不肯起來。
眾人看他一臉的狼狽相,心中皆是又可嘆又可笑,唯獨蒙在鼓裡的霍子謙趕緊出言安慰,並挽起袖子自告奮勇地到廚房去打下手。就這樣,一場各懷心思的秋日蟹宴便徐徐拉開了帷幕。
癱軟在美人榻上的沈忘是被一陣撲鼻而來的鮮香味兒拉回了三魂七魄,他強撐著身子,吸著鼻子坐了起來,看向香味兒飄來的方向。只見融融的月色之下,柳七正端著一個晶瑩雪白的瓷盤緩緩走來,仿若將天上的月兒捧在了懷中。那瓷盤上端坐著五六個圓滾滾、黃澄澄、香噴噴的橙子,個頂個兒的飽滿圓潤,讓人見之心喜。而那混合著蟹肉的清甜、佳釀的醇厚與橙汁的爽利的香氣,正是從這幾個胖乎乎的橙子中飄散出來的。
「蟹釀橙!」沈忘激動地渾身一顫,一下午的疲憊一掃而空,他自美人榻上一骨碌翻身下地,迎向踏月而來的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