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竭力盡數吐了出去,仿佛要將心中積鬱的情緒清空一般。
「沈御史,你不會是都信了吧?」沈忘沒有回頭,便聽出了說話之人乃是海瑞的學生許子偉,當下轉過身微笑道:「無論是做縣令,做推官,還是做巡按御史,自然是要聽取百家之言,不可偏聽偏信,是以在最終真相呈現之前,我不會盡信任何一人的證言。」
許子偉眉毛聳動了一下,嘆氣道:「那我便安心了。沈御史應該也看出來了,這位韓夫人……」他用手指點向自己的額頭,「腦子已經有些不清楚了,她與王夫人感情很好,此番受了刺激,只怕好不了了。」
「子偉,你對此事又是如何看待的呢?」沈忘也不評價,溫聲問道。
「我?」許子偉垂下眼帘,恭敬道:「身為海公學生,自然沒有資格評論老師的家事,可我始終不認為老師有錯。是那些朝堂之上的宵小之輩,揪住老師的家事不放,肆意取笑毀謗。他們為得無非是徹底斷了老師的升遷之路,讓他們能肆無忌憚地貪墨罷了。老師之人品行事,我看得真切,天下百姓也看得真切,自是無愧於心的!」
「能陪伴侍奉老師這般高潔之人,是我許子偉的幸運,也該是王夫人與韓夫人的幸運。老師欲成之事,我自當傾盡全力、交付性命為其促成,我認為王韓兩位夫人也理當如此。與老師的宏大志向相比,那些兒女情長、多愁善感自當讓路。」
許子偉的表情熱切而真摯,毫無作偽,他攥緊雙拳,每一個字都字正腔圓,不容得人不信。沈忘點了點頭,目光在許子偉年輕的面容上逡巡了一圈,道:「子偉,你知道環兒是怎麼死的嗎?」
許子偉一愣,神情有了片刻的怔忪:「環兒……那是老師的幼女,年初的時候便病逝了。」
「是什麼病呢?」
許子偉思索了片刻,搖頭道:「當時我與老師陪同瓊州分巡道唐敬亭正忙於州府的清丈一事,夙興夜寐、宵衣旰食,難得返回府中,因此也並不清楚環兒病逝的具體原因。」
「原來如此」,沈忘微微頷首,「那子偉對王夫人是如何評價呢?」
這似乎難住了許子偉,他垂著頭想了半天,尋找著對於這個逝去的女子合適的評語:「沈御史,說實話,我已經記不太清王夫人的樣子了,也不太記得她在何時何地與我有過什麼交流,實在是難以評價。」
「可是王夫人在府中已經多年了,子偉你竟與王夫人沒有接觸過嗎?」沈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許子偉卻是一派雲淡風輕:「確乎是沒有,畢竟是閨閣女子,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就是這位韓夫人,我見得還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