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忘也萬沒想到此節,怔愣了半晌,喃喃道:「那便更不可能自戕了……」他記起韓夫人用手護住腹部的動作, 不由長嘆一聲,對柳七囑咐道:「停雲, 此事可大可小,在案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切勿泄露此事。」
柳七點頭應允。
潔淨的紗布順著腳尖向上,逐漸遮蓋住韓念允瘦弱凋零的屍體。柳七雙手合十,低聲道:「韓夫人,恕罪了。」
白布掩映下的軀體沒有回應,仲夏的微風輕柔拂過,掀起紗布的一角,帶起一片波紋般的皺褶。沈忘心中一顫,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與韓氏的最後一次會面。
那時,祠堂的大門尚未合攏,還留有三指寬的縫隙,祠堂中燭火瑩然,讓跪在堂中的韓氏輪廓模糊,看不真切。在大門即將閉合的瞬息,她轉過身,對著沈忘露出一個悵惘的笑意,而在韓念允回憶中熠熠生輝的王微時,應該也是這般笑的吧……
——沈御史,你能想像嗎,這個故事中的人已經都死了,都被這個宅子生生吞了去……
沈忘心中陡然湧起一股難言的怒火,與海家老宅壓抑沉寂的氛圍對抗著,拉扯著,幾乎要將沈忘整個人撕裂開來。為什麼,憑什麼,他究竟還能為她們做些什麼?
突然,一雙微涼的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如同拉拽著風箏的線,護住了沈忘腦海中最後一絲清明,沈忘猛地喘了一口氣,轉頭看去,柳七擔憂的面容映入眼帘:「沈兄,你還好嗎?」
「就是就是,我喊你半天了!」不知何時,易微和程徹也已經回返,此刻都憂心忡忡地望著他,而他們身旁還站著一個面生的小婢女,正是今晨癱坐在祠堂門口,站都站不起來的那個。
沈忘趕緊調整了一下自己涌動的情緒,強笑道:「我沒事,這位是?」
「你不是差遣我們去探問嗎,我和傻大個兒就把海家翻了個底朝天,除了老夫人那兒沒敢去……呸,倒也不是不敢,是你不讓,反正除了她那兒,我們都問遍了,就覺得這個小丫頭的證詞值得一聽,其他人的都大差不差。」易微忙不迭地解釋道。
程徹也在一旁點頭道:「無憂,你不是常跟我說嗎,現場的第一發現人最為重要,這位小丫頭便是第一個發現韓夫人屍首的人。」
易微和程徹絮絮叨叨、吵吵鬧鬧的聲線讓沈忘心中鬱結的情緒稍減,他溫和地看向站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小丫頭,柔聲道:「你若害怕,我們就換個地方詢問,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