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並不回頭,只是抬頭凝望著屋檐上一株新生的瓦松:「沈御史同蔡侍講交情匪淺啊!」
沈忘心頭一跳,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問話,已經暗示了張居正知曉他入京以來的一切行蹤。無論是蔡年時城門口的迎接,他在季喆墓前的獨處,亦或是沈念府上的家宴,皆逃不過首輔張居正的眼線。好在,除了無名墓碑真正的主人,他並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
「是,學生同蔡侍講乃是同年,共同經歷坎坷方有今日之成就,是以私交頗深。」沈忘語氣坦蕩,毫無隱藏。
「沈御史如何看蔡侍講其人?」
「蔡侍講家門貧寒,卻不卑不亢,威武不屈,更學得滿腹經綸,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沈御史又如何評判海剛峰其人?」
沈忘沒有絲毫地猶豫,朗朗道:「下官以為海公其人,剛毅善斷,忠孝兩全,乃是天下清流之標榜,當朝儒士之桅杆。然人皆有其長短,海公之嚴苛孤卓,可敬可佩,亦可惋可嘆,並不適宜如今之朝堂。」
張居正垂斂眉眼,回轉過身來,輕笑道:「那沈御史可知,海剛峰又是如何評判你?」
「下官不知。」沈忘說完,卻不見張居正搭腔,他微微抬眸,只見張居正還一臉微笑地看著他,似乎在等待他進一步的回答。
「下官只盼……能贏得海公『好官』二字。」
張居正捋著長髯朗聲笑道:「沈御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天底下的官員能得海瑞這般評價的只怕一手可數啊!」他一邊笑,一邊垂眸看向面前年輕的男子,目光之中多了一絲溫和的神采:「本官倒認為,海瑞對你的評判比『好官』二字還要高些。前日,本官收到了海瑞的來信,他在信中直言,你遇事敢言,不為小謹,勇而有義,心若赤子……如今看來,海瑞倒也並非言過其實。」
沈忘心頭一暖,海瑞蒼老的面容又一次浮現眼前:「海公——過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