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悠悠地飄遠了,過甚的疼痛使得她眼中的顏色有些模糊。
不遠處的山坡上豎著兩塊木牌,沒什麼錢的農家買不起石碑,便常常用木頭來祭奠死者。木牌一大一小,小的那塊上寫著喬十一,大的那塊不必想,正是喬父。
在看到木牌之前,易渡橋從未懷疑過吳伯敬。
那可是師父——教她修煉,為她護法,數十年如一日地陪著她的師父。
當時岑小眉還沒來尋她,易渡橋蹲下身,指尖拂過鬆軟的新土,順手將上面的名字抹去了。
喬十一屍骨未寒。
易渡橋孤獨地意識到了發生在金陵城裡的真相,喬十一從來都不是早夭的農家少女,而是半路橫死的冤魂。
她真是奇了,阿瑤剛走,又來一個喬十一。她易渡橋到底熏了什麼好香,世上的冤魂都循著味來找她申冤?
還是說,其實這世道到處都是冤魂野鬼,比天上的星宿都要多。
萬物皆芻狗。
不過這會易渡橋沒時間關心什麼狗不狗的,她感覺自己被吳伯敬當成狗耍了。
從一開始她就處在吳伯敬的算計之中。
她因為道心破損要尋找修補之法,瑜恰時送來了問天閣有秘法的消息。而她在凡間沒有身份,吳伯敬便給她找到了「喬十一」這樣好的身份,與京兆尹搭上了關係。
可只是大選哪裡夠?於是吳伯敬祭出了荀洛和阿瑤兩個鬼修,迫使徐青翰親自來處理兇案,又故意不告訴她徐青翰要來,讓她無法易容,在徐青翰面前刷了個臉熟。
其實仔細想想就能察覺不對,阿瑤一介閨中小姐,哪來的門路入鬼道?只是她輕信於人,從來都未曾往吳伯敬身上懷疑。一旦懷疑就抽絲剝繭,露出鮮血淋漓的殘忍內里。
還有那封密信,估計也是故意引她入徐青翰門下的。只是易渡橋不明白,她與徐青翰相見能有什麼好處,吳伯敬想看她心裡不痛快嗎?
再或許……從她與徐青翰和離開始,就是吳伯敬計劃好的。
處處似逢生,處處是絕路。
易渡橋自覺渾身上下都值不了二兩金,放在她生前還好,世子府加上易府怎麼都能掏出來幾箱子金銀,把十個金玉記盤下來不是問題。
可現在她身無分文,在江湖上除了萬人追著打的鬼尊名頭也沒別的,吳伯敬做這樣大的局,他圖什麼?
總不能圖她赤條條一身窮得要死抖不出來半塊月息。
易渡橋沒那麼高看自己,她皺著眉,試圖從中找出一絲一毫的其他目的。
可是沒有。
她思來想去,卻只有「修道心」一條路。
吳伯敬要她完璧般的道心幹嘛,讓留仙樓炒了下酒?
易渡橋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她不管吳伯敬到底想做什麼,想利用她,想安排她的命數,那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