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大大出乎祁飛白的意料,他探究地看著易渡橋的神色,好似不大相信她只想要此等堪稱微薄的報酬。
這對她有什麼好處,裝不下難民,繼續封山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不回話,易渡橋也不急,喚道:「齊瑜,添茶。」
茶添了一遍又一遍,眼見易渡橋要被灌了個水飽,甚至開始向齊瑜討糕點吃的時候,祁飛白終於坐不住了。
時候不等人,他一拍桌子:「成交!」
易渡橋吃准了他們拿這場瘟疫沒辦法,只能答應下來她的條件。
祁飛白暗暗嘆氣,不愧是姑奶奶。
他被算計得裡衣都沒了,還得提溜著褻褲去替易渡橋數錢。
不回頭關有五座城池,其中最要緊的便是襄平城,占地大得能頂兩座普通城池,半個祁家軍都駐紮在此地。
襄平城固若金湯,別說是北蒙人了,連只蚊子飛進來都難。
而城中如今的慘狀大大出乎了易渡橋的預料。
比起襄平城,當年的金陵城都算得上是眉清目秀——簡直是太安寧了!
易渡橋跟在祁飛白的身後,城民們見到他們後均自動地讓出通行的道路,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在他們的身上,卻偏生一言不發。
比起不想說話,易渡橋更願意相信他們說不出話。
易渡橋戴著面紗,斷月崖在她離去之後徹底封山,齊瑜被她留在了山莊裡處理事務:「染病的沒有隔離出去嗎?」
祁飛白苦笑:「沒必要了。」
城裡皆是染病的百姓,哪裡能隔得完呢?
而如今,他們連這詭異的瘟疫是怎樣傳染的都不知道。
一隻手猝然抓住了易渡橋的腳踝,她低下頭,是個面色灰敗的中年女人。眼底墜著兩抹濃重的烏青,嘴角生出了蘑菇狀的凸起,使得她咬字都變得模糊起來:「救、救我的孩子。」
祁飛白一時忘了易渡橋是個深不可測的鬼修,也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了,握上易渡橋的手腕向背後拽過去:「莫要衝撞!」
說完,他疑惑地緊皺眉頭,「你孩子呢?」
她說要救孩子,可周圍並無任何孩童的身影。
祁飛白愈發覺得不對,謹慎地向後退了一步。
卻見那女人慘然地爬起來,手掌撫上隆起的小腹,她周身都瘦得脫了相,唯有小腹凸起,像稻杆上搖搖欲墜地長了只西瓜。
「少將軍……孩子在這啊。」
那女人好似明白她藥石罔醫,但決然不肯相信一般,字字泣血地祈求道,「讓我再活幾個月,把孩子生出來,好不好?」
祁飛白的臉色不比她好多少,他不忍再看,也不知如何回話,僵立在大道中央,腿生根了似的,半分也挪不動了。
恍惚間,那女子的臉與劉阿婆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