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橋忽然想起了李閱川的身世。
他被鎮國公一家養大,是為了給李輕舟擋災的。
那柄「災」正正噹噹地嵌進了徐青翰的胸膛,只聽一聲脆響,他的肋骨生生折了三四根,鍊氣期的身子骨脆得像紙糊的,口中抑制不住地湧出血來。
他下意識吞咽了一口差點沒被嗆死,胸膛隨之微弱地震顫起來,引發了陣劇烈的疼痛。
「咳咳、我……」
他想說點什麼,最後只發出了點模糊的顫音。
說不出話就不說,他迷迷糊糊地在地上翻了個身,好像摸著了什麼柔軟又溫熱的東西,另一隻手又被煞風景的心魔抓住了。
徐青翰皺了皺眉,不耐煩地在心裡道:我都要死了,你還煩什麼?
我就是好奇。
心魔誠懇地說道,救「李輕舟」是李閱川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徐青翰未曾回答,可能是實在沒力氣了。
他渾身沒一處好地,那鋥光瓦亮的箭傷吮血而生似的向外蔓延開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軀寸寸崩解,奄奄一息地仰面嘆了口氣。
嘆氣也疼,唉,真是辛苦我了。
徐青翰目光渙散地想起方才生死攸關的一瞬間,他說不清撲上去的動作是芥子推的還是他自己做的,只知道當時他就一個想法——要是這次也趕不上救她,他這輩子都別想再追上易渡橋了。
雖然趕上了也不一定能追得上。
這喪志氣的念頭剛起來,他依稀聽得心魔獰笑一聲。瞳孔微顫,徐青翰凜然心想大意了,這一道心魔裝欠嘴窩囊廢裝得太好,他輕敵了。
芥子內本身就是心魔最好的養料,他還日日惦記易渡橋,可不比酒樓里最會來事的小二侍候得還妥帖?
無邊無際的黑暗淹沒了他的意識,心魔的笑容在他眼前一晃,他從李閱川的身體裡被撞出去了。
他變成了一道誰也看不見的影子:「……」
無他。
與徐青翰同生的心魔伸出手,點了點他的內府。
心魔笑了笑,臉上的五官亂動起來,眼睛挑了幾分,唇瓣也圓潤了幾分,額間暈出了一點叩心印。
他頂著易渡橋的臉,盈盈道:「天下第一劍修只剩下了元嬰中期的修為……嘖嘖,天可憐見,這可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徐青翰臉上神色幾經變換,他還沒太意識到元嬰中期代表了什麼,只是露出了一個只有市井間的平民才會做的粗鄙不堪的表情:「你能換張臉嗎?」
心魔正忙著圍觀李閱川的屍身,隨口問道:「為何?」
徐青翰斬釘截鐵:「她才不會笑得那麼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