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譚幼瑾對於戡說:「談談你之前拍的電影吧。」現在譚幼瑾回想起來,她當時是有一點兒惡意在的,她知道於戡對他現在拍的網絡大電影並不算滿意,最重要的事,他清楚地知道什麼叫好電影,而他拍的不是。人們可以原諒電影批評家的「眼高手低」,影評寫得一針見血,真去拍,也就是學生作業的水平;但不能原諒一個導演,嘲笑別人二流貨色,自己卻拍出了十八流爛片。而於戡的問題比「眼高手低」更嚴重,他與他的標準背道而馳。
但於戡的反應還是超過了譚幼瑾的設想。她以為他頂多會不愉快地岔開這個話題,不再把控局面。畢竟網絡大電影取代了廣告片成為導演系學生的新出路,許多人都這麼走,還有人連這條路都走不成,做著和電影完全無關的工作,而他走成了,還買了她在租的房子,也算這時代的年輕成功者。
他完全沉默了,一個字都沒說。譚幼瑾的驚訝程度不亞於剛才聽見他對著她唱「my prettiest friend」。她瞥了他一眼,注意他的耳根有些泛紅,他剛才所展出的隨意、像早就拿到劇本的隨意全都消失不見了,他的步子都有點兒沉重,他走得很快,但在超過她時,又故意放慢腳步來等她。
譚幼瑾突然覺得有點兒抱歉,為她戳到了他的軟肋。她突然想起了他電影裡西瓜碎在樓梯上,被一個個腳印碾過的氣味,他在無人注意處的一點小堅持。
這沉默一直持續到餐廳。
於戡賺的錢並不能不顧及價錢隨便點,他只給自己點了一份意面,就一直低頭在吃。那些從他嘴裡流出的機智以至有點兒油滑的話,都不知跑哪兒去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譚幼瑾喝杯子裡的檸檬水,抬頭看於戡,他的耳根還有點兒紅。
譚幼瑾不知為什麼有一種感覺,現在好像她在欺負他一樣。這種感覺太過罕見,以至於她還記得他上一次耳根泛紅的情景。那次是在拍短片前,她和於戡去選場地,因為劇本里有抽菸的戲,於戡從沒抽過煙,他想提前試一試,他特意買了一盒煙,抽出一顆點燃,一邊抽一邊咳嗽,譚幼瑾那時早已有抽菸的經驗,在上大學脫離周主任後,她嘗試了許多周主任絕對會禁止她的事,半是乖乖女教育反彈,半是為了體驗生活,很多事她試了之後發現也沒什麼意思,比如抽菸,她受不了香菸的氣味,試了幾次再沒抽過,抽菸的姿態倒是掌握得很好,因為在正式抽菸之前,在電影裡觀察了許多次。她從沒給於戡上過什麼課,但她當時看他抽菸這麼生澀,突然有一種要給他示範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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