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暗叹,这位简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这一路上不是没人守着,以侯显的推测,每一条路上都埋伏着人,相当于他们是踩了一路的雷坑过来。
在整个燕邸都警戒的情况下他们还这么乱走侯显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简直是在阎罗王殿前来回撩脚,还是那种刻意进了门又跑出来那种!
片刻后,那个亲卫重新出来,冲着何玉轩颔首,这事就这么悄然无声地成了。何玉轩带着侯显在众多视线下擦肩而过,然后进了外书房的大门。
侯显满脸诧异,却不敢说话。
今夜的事实属突发,但燕王府做好的戒备却不是一日两日了,侯显如今已明了这状况是为何,可是王爷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答应见何玉轩?!
屋内只有两人。
燕王面容冷峻,袖手站在窗前望月,身后站着三宝守着,一主一仆都穿戴整齐,全然不像他们是匆忙从床上起来那样,衣裳还带着凌乱。
何玉轩的视线毫不偏移,冲着燕王欠身道,多谢王爷。别的不说,如果朱棣不让他们进来,也无话可说。
朱棣沉稳地说道:子虚坐。他踱步走回大堂,抬手点了点左下手的位置。何玉轩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就安然坐下了。
那喊打喊杀声渐渐靠近,可在这喧嚣中,三宝静静地给何玉轩上了茶。
何玉轩啜饮着三宝泡的茶水,叹息着说道:三宝公公这一手可真是让人钦佩。何玉轩就总泡不出好喝的茶水,总是被他师傅训斥于茶道不上心。
三宝温和地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
何玉轩懒懒笑着,那倦意犹在,不过是因为紧绷着精神而不露怯罢了,百行千业,总有个厉害的人物,便是所谓乞丐,也有个头领,怎能说是雕虫小技?
何玉轩这话,让三宝的笑意更为真挚了。
何玉轩低眉,却恰好看到了朱棣转动着扳指的模样,他的面容严肃,剑眉寒霜,仿佛对外面的事情不为所动,可是那扳指的转动却不是一个正常的频率。朝前两下,朝后一下,像是随心拨动,又更是主人心中怀着杂念,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朱棣心神不宁?
何玉轩微愣,这位王爷可不是那种轻易动摇的人,这不禁让何玉轩想起了他的猜想如果这不是土匪,而是张昺的人
今夜之后,燕王将正式与朝廷面对面宣战!
何玉轩大为震动,猛然抬头看着燕王,正巧对上了他看来的视线,那双幽暗漆黑的眼眸闪动着片刻的神采,却又一晃而过。
子虚似乎有话想说?燕王的胳膊看似随意地搭在靠椅扶手上,指尖不紧不慢地敲击着,那清脆的声响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室内回荡着,一下又一下好像是敲在了何玉轩的心头。
何玉轩勉力一笑,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叹息了一声,敛眉道:身不由己。
这话出口,何玉轩就知糟。
那个坑爹的b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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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三更新get
第18章 十八本书
果不其然,燕王投来的视线中带着兴味。
那外头喊打喊杀声越发逼近,武器敲打在一起的声音刺耳尖锐,就好似虚空滑过的警戒。
这皇位上坐的到底是谁,对何玉轩来说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为了避免麻烦,何玉轩不希望发生变故。
可建文帝和燕王这一遭,终究是无解的灾祸。
何玉轩不能说哪一方做得不对,却也不可能站在哪一方的立场来看,如果让何玉轩来选的话他会选择弃权。
更何况按着小黑屋的每一篇文,如果他的说法是真的话,燕王登基乃是天注定的事,何玉轩又能如何?
燕王玩味儿的眼神夹带着几丝冷意,谁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在何处?
何玉轩原本可以装作是一概不知,也可以是在这个时候当做缩头乌龟,这原本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避开一切出风头的事情,除非不得不做,不然何玉轩永远是那个不上不下的人。
但是今夜的真话buff让何玉轩忍不住开口,王爷,谁能真正做到一切都尽在掌控呢?人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这可谓是身不由己。
何玉轩:=.=
他不得不感叹,人各有各的贱处,何玉轩今天晚上若是要死,就真的是败在嘴贱上了!
不知道能不能拉着小黑屋一起死。
燕王眉峰微挑,尖锐的气氛冷凝,这屋内一时之间,就连屋外的动静无法打破这僵持的气息。他的右手搭在腰间,像是在摩挲着什么。
何玉轩这才注意到,燕王的腰间是缠绕着一把软剑!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生老病死,人间苦矣。子虚,你身为医者,可有什么看法?燕王若有所思,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知为何,何玉轩竟有一种如果他答错会血溅五步的错觉。
顺其自然,能生则救,不能则死。何玉轩敛眉。这答案似乎不得燕王的心意,他的视线幽暗了些,子虚不相信人定胜天?
何玉轩苦笑,信,却也不信。他坦言,若任何一个病人求到下臣面前来,不管是何人,下臣都会施救。但如果尽力而为仍然没有个好结果,虽失落,却也是如此了。
可若是那人是下臣师傅又或者是哪位亲近的好友,便是下臣如何劝解自己,终是会拼尽全力,哪怕明知不可作为,仍会尝试,希冀人定胜天。
人终究自私,也有亲疏远近,王爷所问,下臣或许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但也只能这样了。
朱棣似乎没意料到会得到何玉轩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这野路子倒是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摇头道,滑头。
这还是下臣第一次得到这个评价。何玉轩不为所惧,无法抑制言语,那就只能顺其自然。
彼时,门口的厮杀已然开始,人声喧哗,与屋内的安然鲜明对比。何玉轩冷静异常,丝毫没有已经一脚踏入阎王殿的感觉。
子虚身体如何?燕王突然问道。
何玉轩起先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即轻笑出声,王爷既然已经答应让下臣离开东路巷,何以这时才问?
朱棣转动着大拇指的清冷扳指:是现在。
何玉轩微怔,这话就有点意义不明了,与他原本的理解倒有差距。
虽然有点疲倦,但是多休息便是,并无大碍。何玉轩温声道。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问诊的时候,那是何玉轩在戴思恭的见证下,给一位发病的老妇人诊脉,当时不过十数岁的他头冒大汗,不到片刻就汗流浃背,直至背后都被汗水淋湿,满头都是水渍,才颤颤不确定地说出了诊断。
得到戴思恭肯定的那一瞬,那种巨大的满足感甚至比得过后期治疗成功的感觉。鼠疫是为了救险,却也是何玉轩自己的本责。
至于他自己的身体康健与否,说实在何玉轩只是勉力而为。
当初见过戴思恭后,我曾想过,以戴思恭这样内敛的脾性,为什么会有你这般顽皮的性格,不曾想数年后,你却是活成了和他一般的性格。朱棣不知从哪儿来的谈性,接着何玉轩的话继续说下去。
这场对话似是毫无缘由,单单只是闲聊。
何玉轩蹙眉,那话抑制不住地蔓延出来,臣的爹娘因为臣的过错身亡,至此下臣才收敛了脾性。那淡淡的话语里带着深沉的疲倦,无法挣扎的痛苦沉淀其中。
朱棣微怔,却是没想到这点,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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