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哥从原本的高兴变得不高兴了,扁着嘴给何玉轩忙前忙后的,这小模样好笑又无奈。
何玉轩缓了一会儿,洗了手然后接过了莺哥递过来的热茶,我不出来你不高兴,我出来你还是不高兴?
莺哥看着何玉轩眉眼弯弯,满是笑意的模样,小小声说道:可是您太累了。
何玉轩是真的累,他拿着茶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那茶液的表面都泛着小波澜。
何玉轩敛眉,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忙活了一点时间,便如此不堪。然需要夜以继日的农民百姓呢?他的目光随着这片田野荡开,这里不过是刘生的一个试点,随着目光望去,基本都是弯腰下种的身影。
莺哥不服气地说道:人各有其职,大人您是大夫,济世救人自然是您的责任;如我是内侍,不论过往如何,该做的事也是不能避免的;这些百姓以种庄稼为生,便需要在农忙秋收时忙活,这难道是不应该的吗?
何玉轩喝着茶盏中的茶液,温暖的茶水流入了何玉轩的肺腑,他低眸叹息:你说得不错,只不过我与你们不同;至少我曾有选择的机会,而你们没有。
莺哥的说法自然是不错的,各司其职也各有用处,然在此的前提却是能自由选择。农民一出生便是农民,内侍已然没有后代,他们这一生便如同踏入一条既定的河流,不管通往何处,都能一眼望见。
莺哥听不明白何玉轩的话,何玉轩捏了捏半蹲在他身前的小孩的脸,不懂便算了,这些话也莫要对旁人说。这话何玉轩也不忌惮被人听去,只要是连累了莺哥,那便是罪过了。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在田边蹲守的柳贯,这般距离他是听不到的。
莺哥用力点头,然后忙不迭地接过何玉轩握不住的茶盏,您还是歇息吧。
何玉轩含笑看着莺哥的身影,心神却一点点的走偏了按着他刚才的话语,若既定的一生不该是既定,那是否意味着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也不一定是父传子子传孙?
这念头是滔天大罪。
何玉轩抿唇,嘴边还残留着刚才淡淡的茶香,然这心情与刚才却截然不同。
这潜台词莺哥听不出来,然换做是其他人,怕便会听懂一二了。何玉轩闭眼,自太.祖起,偶有文字狱,他的父亲多少也是遭受了这般祸患才出事。
他深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何玉轩低头揉.捏着指尖,虽然两只手都在颤抖,然用力还是能施展得开的,顺着穴道一个个按捏过去,酸痛得紧。
十宣穴的位置有点尴尬,恰是在指尖上,何玉轩便常用十指敲打着桌面舒缓。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低沉嗓音,随后便是有人半蹲在何玉轩身前,抬手握住了何玉轩的指尖。
他也是老手,十宣穴一掐住,便酸痛得何玉轩脸色微变,连将要出口的话都有点迟缓了些,王爷怎么在这?
那亲昵握住他手指的人,是朱棣。
等等。
何玉轩脸色微僵,这已经不是王爷为何在这的问题了!
这,朱棣半蹲在他身前与给他按摩哪一个更惊悚?
何玉轩背后发毛,不管哪一个都很惊悚啊!!
朱棣的动作又快又狠,按着十宣穴按下去,那酸痛的触感远比何玉轩拖着颤巍巍的胳膊给自己按摩来得快速。
王爷,爷,爷,别疼何玉轩忍不住两眼泪汪汪,这原本要抽出来的动作也被朱棣掐按的劲道给阻止了。
虽然十宣穴能缓解手指麻木,然十指连心啊王爷!
何玉轩被按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朱棣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下种本便是重要的事物,不料在此看到子虚,瞧着你这虚软的样子,不是这块料便不要下水,这折腾得比世子还不如。
何玉轩被这一通说,说得差点忘记了朱棣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实:王爷怎的回来了?
朱棣漫不经心地说道:把李景隆折腾得在冰天雪地白跑一趟,也算是值当了。不过要是再多两天,大同便能攻下了。这新式兵器果然好使,且随着燕军的进发,大同前面的城池也大多投降了,此举也很是打击了大同守军的士气,便是差一点就成了。
着实是有点可惜。
啊!
何玉轩惨叫出声,在他不经意间朱棣已然按到了最麻痹的小指头。
他这拒绝的话语还没开口,朱棣便已经给何玉轩十根手指都上完刑了。
朱棣按完十宣穴后,慢悠悠地起身,还需再加强锻炼。
他抛下这句话后,施然然地往远方走去,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何玉轩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他已经不敢去想象现在背后跟着燕王来的这批人到底会是怎样的表情了。
呜呼哀哉,难不成燕王真的是他所想象的那般??
不多时,莺哥窜了过来,兴高采烈地看着何玉轩,大人,王爷回来了!
何玉轩知道他对燕王的崇拜,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已经见过王爷了。
莺哥点点头,是哦,刚刚还被亲卫们拦住,不让我等进来。想必王爷是有要事要说吧。
何玉轩突然活了过来,仔细看着这周围。
他现在所在是一个用木架子搭起来的棚子,顶头和背后都被遮挡起来,若是跟着燕王来的人都被亲卫给拦住了,那燕王到底做了什么,也确实无人能看得清。至于身前这片田地,在下种的人距离都这般远,要是能看到什么,何玉轩便当真是佩服了。
这思绪一旦转变,何玉轩便有点无奈了。
燕王刚刚那一出便是要故意来吓唬何玉轩的。
难道朱棣真的是对他
何玉轩猛地打了个哆嗦,还是不了吧。
他虽然看了那么多同人,偶尔也会蹭蹭粮。毕竟有些作者的文笔着实老道,当成杂书看也并无不可。
然要是真的发生在他和燕王身上
何玉轩默默握住了莺哥刚递过来的茶盏,遭受了一番蹂.躏后,何玉轩的身体也好些了,坐着歇了会,这才注意到原来不只是燕王,连朱高炽等人也来了。
朱高炽、朱高熙、朱高燧便是如今燕王膝下的儿子,最大的朱高炽也才十几岁,何玉轩不禁感叹燕王这个父亲做得还真早。
燕王刚回来,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来春耕插秧,这本该是只有皇帝才拥有的权力。每年二三月份,由礼部选定一合适的时间,由皇帝进行春耕礼仪
朱棣的心思昭然若揭。
正月过后,北平残留的新年气息并不隆重,便是再活泼热闹的性格,在如今的肃杀气氛下,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燕王府应景地挂上了红灯笼,整个王府显得红火起来。
深夜,外书房。
朱棣负手看着送上来的情报,丝毫无休息的意识,过不多时,郑和便悄然入内。
王爷,道衍住持来了。郑和温声道。
朱棣颔首,请他进来吧。
道衍难得会在深夜来寻,怕是有什么急事。
道衍被郑和迎进来,那和蔼可亲的模样往往会让人忽视了他己身的能耐。
王爷。道衍宽和地说道,您这回来可是晚了些,袁珙那家伙又跑了。
朱棣敛眉,袁珙这家伙,总爱说些不能泄露天机的话,然在瞧见异常的面相又往往会表露出来,简直是个矛盾的性格。
他又算到何人了?朱棣漫不经心地说道,手指正按住一份新文书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