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抿唇看着对面沉默的朱高炽,眼神不过停留片刻,便悠悠移开。
帝王若是喜欢上一人,那不过是个调剂有趣的事情,可若是这人是男子,这趣闻便容易染上暧.昧不明的黑点,更何况朱高炽对何玉轩大抵还是有点同情加看重,不愿他陷入这等丑闻中,便想着能送走何玉轩便是。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的话,何玉轩千肯万肯,可朱高炽忽略了一件事。
何玉轩的眼眸古井无波,就好似看透了些什么,淡然地说道:大皇子,调动离京的政令与参与航海的命令,无论是谁发起的,最终都会落在万岁的案头,您如何能保证万岁会批复呢?
朱高炽微愣,在他看来这是想当然的事情。
帝王垂怜,或许是喜欢、或许是独占、又或者只是单纯喜欢那人的相貌,可毕竟只是一层浅薄的喜好,若是这人调动离开,或许有些不喜,可朱高炽认为按着朱棣的性格,做不出那等强留的事。
朱棣是不太在意外界的风云如何,可若说他完全不在意,那也全然不可能。
若帝王当真完全浑不在意,为何要撤去建文帝的名号,又差点屠杀方孝孺一族?这隐隐昭示着朱棣把控天下的决心,他自然不愿意有其他任何的风声。
在这等状况下,溜走一个区区何玉轩,总不会是件难事。
何玉轩淡声说道,不喜不悲的模样让朱高炽有点怀疑他刚刚是否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请大皇子不要插手这件事,免得招惹不必的麻烦。臣自当省得。
胖皇子犹豫了片刻,幽幽地说道:若是子虚同父皇两情他突然噎住了,是要说祝福,还是什么其他的话语?
何玉轩忍不住笑弯了腰,那笑声流露出来让朱高炽有点迷惑。
大皇子这话便有些好笑了何玉轩起身,那胳膊随意地搭在桌面上,眉眼微弯的模样分明是在笑,可那眼眸好似流露出无尽的冷意,谁敢同天子两情相悦,那不是
他的话语掩盖在骤然的风起中。
何玉轩沉默了些许,抓住茶杯又安静喝了两口,与朱高炽告别后慢慢离开演武场。
朱高炽猜测不全然对,他该是认为帝王只是看上何玉轩的美罢了,何玉轩颤抖了一瞬,那个词他自己都说不出口,若说美,未免有点太高看自己了。
何玉轩慢慢踱步,袖手走到太医院,这连自家人都误以为他无心无感冷情冷意,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何玉轩来回在工部里,不仅是为了金忠的嘱咐,也是因为他的职责,如今都水清吏司也是他负责的范畴,没有道理就要忽视。
前些日子他一直在都水司内处理文书,陈水河还派人时时盯着,后头何玉轩开始跟着他转悠了,这陈水河就不满了。
陈水河是最不耐烦何玉轩跟着他前后出入的,可要是何玉轩硬要跟着,陈水河也没辙,他曾经试图换过在下午再去,可是何玉轩也麻溜地转变了时间,反倒是下午跟着陈水河。
陈水河:你不是每日都要去太医院吗?
何玉轩平静地说道:正常来说是如此,但是特殊的时候还是能变更的。
陈水河几乎要咬碎了牙齿,甩袖离开。何玉轩慢悠悠地跟在陈水河的身后,仔细看着他的模样,他似乎还乐在其中,丝毫没有半点日日往外跑的难受感。
陈水河郁闷,不是说何玉轩是个懒鬼吗?
虽然何玉轩的到来是他意料中的事,可紧跟不放就超过陈水河的预料了。
这日何玉轩刚到工部,就瞧着陈水河候着他。
何玉轩慢吞吞地落座,看着他递过来的文书内容,这不是营缮清吏司的事务吗?
陈水河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玉轩,眼里闪过恶意的笑容,哎呀呀,原来我不曾告诉过你吗?如今营缮清吏司的人同我们的人暂时达成了合作,这木仓的事务也是需要我们过目的,还请何大人快点,这批东西下午便要了。
何玉轩古井无波地说道:下午就要的东西,现在才送来,真不知道这营缮清吏司是如何做事的,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陈水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前最该担心的不是这文章的内容吗?
何玉轩抬手示意这桌面上一堆文书,平静颔首:都水司内要处理的事务哪一件不比营缮清吏司的要紧?这木仓原本就是营缮清吏司的要务,如今都水司也是在给他们分担任务,可要是营缮清吏司一直都是这种嚣张跋扈的态度,连求人帮忙都是这等高姿态,为何我们还要给他们担忧?
陈水河:?这是什么屁话?
何玉轩继续说道:陈大人不必惊慌,要是后头营缮清吏司的人敢找你麻烦,就让他们来找我,我定然会给你讨个公道,定然不会让这营缮清吏司站在你头上拉屎!
谁站在他头上拉屎了!
陈水河出奇愤怒,气得甩袖离开,甚至不知道何玉轩这句话到底是在骂营缮清吏司还是在骂他了!
何玉轩耸肩目送着陈水河离开,今日他本就没打算跟着陈水河。
何玉轩跟着陈水河的这些时日,反倒是把陈水河看清了些,他或许是个话不多的性格,却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他见过陈水河与胡市梅商谈的时候,两人的辩论虽然各持一词,可偏生融合在一处后,又显得更好了些。
为何偏生举检他的人是胡市梅?
何玉轩蹙眉,他曾在某日陈水河在外奔波的时候寻了胡市梅,他正在工匠处检查核实着成果,看着何玉轩过来,先安排了几人跟着后,这才看着何玉轩说道:大人。
何玉轩摆摆手免去这些礼数,带着胡市梅往边上走了些,而后径直对胡市梅说道:我观你与陈水河合作得很是愉快,为何偏生是你举检了他?
胡市梅虽然是个粗汉模样,听得何玉轩这话还是紧张地四顾,忍不住说道:大人,这话可不能
这里四下无人,若非如此我不会提起。何玉轩懒洋洋地摆摆手,他可不是那种胡来的人。
胡市梅沉默了半晌,苦笑着说道:正是因为与他接触过深,所以才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周围,似乎是很不安稳在这种大庭广众说这些隐私的话。
何玉轩淡淡地说道:这里放眼望去都是空旷,就算是真的有人想要偷听,这毫无遮掩的地方我们很是容易发现。
胡市梅讪笑,而后倒也是真的放松了下来,认真地说道:我以前和他是同一个学堂的,在三年前一同入官场,可说是同窗之谊了。当时陈水河虽然内敛,可到底还是个正常模样,偶尔邀约也会出来,后来入了工部一同做事,彼此间倒也没什么不合。可是半年前,他有一日突然浑身沐雨地过来,不知所措的模样从来不曾见过,日后他便彻底变了。
从胡市梅的话中,何玉轩倒也能拼凑出一个内敛的青年乍然而变,彻底阴郁暴躁的过程,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胡市梅说话的模样,问道:除了性格外,你当初举检的是他中饱私囊,而这些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胡市梅舔了舔嘴角,认真地说道:许大人病重后,仍把控着所有与钱税沾边的东西,当初陈水河同我抱怨过此事。可不到一月,同我交接的人不再是许大人,而是他了。
何玉轩微挑眉,他还记得所有的账目上,签字画押的人仍然是许郎中。
胡市梅没察觉到何玉轩的模样,而是继续说道:这些事当怎么说呢?最初许大人一直握在手里便是里面能沾油水,这些事大家心中都有数,其实谁都没胆子往上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后来我发现,木仓与我交接的人都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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