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轩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若是万岁真的查出了什么,尤其是陈水河的身份,还望万岁能告知一二。
朱棣挑眉看着何玉轩,何玉轩看似平静地说道:臣怀疑他或许同当初举检我父亲的那位陈大人有关。那位陈大人虽然只有独子,可臣向来不曾与人结仇,以陈水河对臣的恨意,除开这个臣不知道缘由,还有
朱棣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玉轩,你这久久不来一次,一来便是一大堆事情?
何玉轩失笑,还有一件事,是臣家中留有父亲的一个遗物,那是关于造船的各类图纸,臣很好奇这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早前何玉轩把造船图纸算作礼物,如此想来何必如此麻烦,一概丢给帝王去思考吧。
若是当初那件事里头当真有不公,如今两家都各自败落,查出来后能与谁人为敌?
何玉轩的请求,朱棣自然是答应了。
朱棣敛眉,低眉时那笑意倾泻而出,就好似整个人也柔和了起来般:子虚难得一次有所请求,怎么能不答应呢?
何玉轩:
怎么说呢,他突然有种油然而生的后悔,哪怕只有一瞬间。这种看似温柔的压迫,总让何玉轩有些背后毛毛的。
何玉轩出宫的时候,身前是郑和在带着,这位大监对何玉轩的态度向来体贴温和,这让他有点过意不去。
这路径我都认识,自己走也没关系。何玉轩慢慢地说道。
郑和轻笑:何大人,这是礼数问题,您便不要推脱了。
何玉轩敛眉轻叹,移开视线看着两侧朱墙青瓦,草绿花香,那抹悠然的气息让他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稍稍松缓了下来。
金忠为何一直不肯上报,是有理由的。
没有证据。
一概没有证据的东西,哪怕有在帝王面前的份量,呈现上去就是诬告。
哪怕何玉轩的猜测再如何的井井有条,可他不再是当初在北平时候的幕僚了。做幕僚的时候,说话做事可以凭推测,毕竟那时候压根就没有时机让你收罗证据,一旦断定得当便可行,然做官不行。
这是走朝廷一途需要遵从的规则,任何人都不能因为怀疑而随口诬告,不然与酷吏有何差别?
何玉轩费尽心思要马晗从干船坞顺来那木料同样是如此,哪怕这个点再小,可水楠终究变不成金丝楠,这问题一旦暴露,就有了顺藤摸瓜的理由。
因为这证据再小,同样是证据。这对帝王来说,已然是个足够动手的理由。
何玉轩一直认为,朱棣对这些朝廷的暗流是不可能不知内情的,不论是藩王也好,工部的事态也罢,虽不至于清清楚楚,然那暗流涌动间的端倪,总能捕获一二。
不动,是时机未到。
如今何玉轩给他送上这个时机,这个微小的突破口究竟能不能行那就不是何玉轩需要考虑的问题了。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那箱子图纸会一并送到帝王面前来,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把自己在小黑屋写的那堆东西都混杂进去,总能有所帮助。
风雨欲来,任谁都能感觉到这说法是如此的贴切。
数日帝王频频调整官员的位置,原是高官,可能一眨眼就突然成为了贬谪的人,这其中锦衣卫的存在可说是非常鲜明。
锦衣卫最开始是太祖时期留下来的,后期朱元璋似是不喜欢这机构,认为其权利过大,后面则是慢慢废弃,可是落到朱棣的手中,又开始有了全新的说法,成为了朝臣畏惧的一个机构。
锦衣卫拥有的便宜行事的权力过大,几乎无孔不入,甚至不知道你周边的邻居或许就是锦衣卫的人,甚至发生过官员昨日在家中所做的事,次日就被帝王质问的情况。
五月十八,帝王于朝廷训斥工部尚书,连续十八问把王尚书训得哑口无言。
十九日,工部的新一轮洗牌开始了。
身处漩涡中心的一员,何玉轩却是老实,完全看不出有半点的影响,甚至每日出入工部都很是自然,似乎那风波一点都没影响到何玉轩。
他的损友徐玮辰从户部爬来寻他,原是有事与工部这便协商,在处理完事务后,便一溜烟儿来寻何玉轩了。
何玉轩靠着窗台,丝毫没有想理会徐玮辰的意思,徐玮辰精致的脸蛋满是八卦的笑意,笑得何玉轩都毛毛的,他很是无奈地低头,我应该把程子安介绍给你。
这两人的八卦性子真的是如出一辙。
徐玮辰耸肩,在何玉轩的对面坦然坐下,这八卦也得看是什么人,要是寻个嘴上没把门的,这可真的得把自己气死。
这话说得,何玉轩蹙眉,所以还得怪他嘴巴严密了?
徐玮辰摆弄着何玉轩桌面摆放的小物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工部的事不会牵连到你吧。
何玉轩敛眉轻笑,为友人这别别扭扭的担心,那是自然,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官,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徐玮辰看着何玉轩的眼神好似在看着一个傻子,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说道:子虚,至少今日这件事,明眼里大家都知道与你有关。这连金忠都受到了波及,工部下属四个司里,唯独何玉轩这工部郎中老神在在,一点问题都没,这在外界人眼中,可不得是多奇特的一件事。
何玉轩叹息,这件事我还没头绪,如今披露出来的情况,就是我知道的情况。你这么说我可是真的很无辜。
如今的情况是工部从上到下都被训斥了个遍,营缮清吏司与都水清吏司接连被搜,龙江宝船厂所造新船还没下海就被砸了,当场一一核查帝王这雷厉风行的姿态发人深思。
何玉轩敛眉,他的猜测怕是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
徐玮辰微蹙眉头,美丽的脸上满是嘲笑,你要是真的无辜什么都不知情,这件事为何万岁没牵连到你?工部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从上到下都会被牵连,如果真的是传闻中被锦衣卫发现了端倪,那为何偏偏何玉轩避开了劫难?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是个奉公守法的好人,恰巧把不该牵扯到的人都撇开了?
天大的笑话。
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只怕良心早就喂了狗,一举一动都依照着帝王的意思而行,甚至比帝王所欲更为严苛残酷。
何玉轩淡淡地说道:或许是我天赋异禀。
徐玮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可是自己还是要小心些,不要乱来。
何玉轩敛眉,认真地说道:不是我什么都不愿意说,而是真的没什么事。陈水河与我有仇,因此被王尚书所利用,继而掌控了整个都水清吏司,而王尚书手底不可能只陈水河这张牌,营缮清吏司里他的人不少,继而发生了这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事件,这件事表面看起来就只是一个高官贪财的案件,若不是继续深挖,其结果到底如何我也不知道。
那藩王的事至今未提,何玉轩的确不知到底有没有牵连进去。且金忠一直沉默,与两位皇子也有干系,这其中怕是二皇子也参与不少。可这些都未有定论,何玉轩如何能够同徐玮辰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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