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個人的那一刻,他好像聽見血液撞擊管壁的聲音,空洞的迴響在心裡震盪。
他覺得自己又被羞辱了一遍。
他聲音乾澀得要命:「葉以蘅,我第一次覺得我是個冒牌貨,是個贗品。」
一向高傲自負的人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葉以蘅胃裡開始泛酸,指甲摳進掌心的肉。
「你不要這樣說。」
「今天看到你們在雪山前拍照,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海邊的風越來越大,陸嘉望的聲音夾雜在風裡,聽不真切,「我在想,我們好像連正式的合照都沒有幾張,我在想,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
「我在想,如果生日宴會那天,我不讓你走的話,我們是不是還有可能?或者再往前一點,如果我沒有那麼執著地要幫你找那個人,如果我沒有去你學校,是不是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海面上波光粼粼,葉以蘅木訥地聽著,她寧願他和她針鋒相對,惡語相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卑微得讓人感到可憐。
她明明已經夠狠心了,該做的也都做了,為什麼他還是要出現在她眼前。
「陸嘉望,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最討厭分手後牽扯不清的人。」
葉以蘅知道她自己絕不能心軟,否則這件事永遠都過不去,她只能讓他死心。
「我現在過得很好,今天出來見你,也只是因為我不希望你總是突然出現,打擾我現在的生活,我更不想讓他知道我們以前曾經在一起的事。」
陸嘉望神色變了變,聲音驟然變冷:「怎麼,和我在一起是你感情的污點嗎?」
她沒說話,在他看來卻是默認了。
陸嘉望質問:「葉以蘅,你有沒有想過我是無辜的,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我什麼都沒有做,是你把我變成現在這樣的!是你讓我體會到了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是你讓我對婚姻有了憧憬,但現在,你利用完了就把我扔了,還要讓我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不覺得你很殘忍嗎?」
月光的倒影被海浪拍碎,那陣熟悉的悶窒感又涌了上來,這麼冷的天氣,她竟然麻木到連冷的感覺都能忽略。
「那你想我怎麼樣?」葉以蘅問他,「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那個答案早已在他腦海里想了無數遍。
「和他分手。」
「不可能。」
葉以蘅試圖和他講道理,但思緒太亂了,她只能說到哪算哪。
「陸嘉望,雖然你們長得很像,但我知道你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他不像你一出生就什麼都有了,他從小吃過很多苦,挨過很多罵,上學的時候,他連一雙最普通的球鞋都買不起,你肯定不能想象那種生活,為了上學暑期要去工廠里打工賺學費,冬天去店裡幫人洗碗,他的生活很單純,社交圈很窄,出了車禍後他腿上的傷都還沒痊癒,他現在就只有我了,但你還有你的家人和朋友,還有那麼多愛你的人。」
「所以,是要比慘嗎?」陸嘉望覺得荒謬,忍不住反問,「因為我什麼都有,所以我就不值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