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孫之鼎叩謝皇后娘娘保全之恩!”這日輪到孫之鼎替佟懿兒請平安脈, 診治完畢後, 心懷愧疚的孫之鼎忽然埋頭叩首,向佟懿兒自責道,“都怪罪臣教子無方, 險些釀成大禍。如今犬子已經知罪, 終日在家抄寫佛經, 只求皇上娘娘平安順遂而已。”
“孫太醫請起,我知道你一向與神父們交好, 是孫思百自己頑固,怨不得你。”佟懿兒端起面前的茶盞輕啜一口,依舊和顏悅色, “他畢竟年輕氣盛,不比你老成持重, 心胸寬廣。”
“謝娘娘體諒……其實若是換了罪臣,只怕也會阻止娘娘讓神父替皇上用藥。”孫之鼎緩緩起身, 輕嘆一口氣道,“如今除了國丈爺等幾位少數大人,朝中鮮有信任那些洋教士的,人人都道他們傳教是有傷風化, 於我孔孟之道水火不容……不要說犬子, 就是罪臣, 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讓神父給皇上用藥啊!”
“那現在事實證明,皇上只有吃了洪若翰神父給的金雞納霜才能康復,你們又作何感想啊?”佟懿兒當然知道要讓十七世紀這群讀著之乎者也的清朝人接受西方文明的傳入並非易事,但她相信康熙這次的病癒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罪臣以為……大人們即使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也一定會暗暗牴觸,因為……因為這很有可能觸及他們的利益。”孫之鼎醫者仁心,他看得十分透徹,也願把自己所看到的、想到的如實回稟給佟懿兒,“萬一皇上聽了那些洋教士的蠱惑,廢了咱們安身立命的孔孟之道,那咱們還怎麼活呢!”
“他們也忒狹隘了,皇上怎麼可能因為留了幾個傳教士在身邊就廢了孔孟之道?孫太醫你大可把心踏踏實實擱回肚子裡,咱們這宮裡即使有幾個洋大夫,也還是要用精通歧黃之術的你們來治病的。”佟懿兒的話讓孫之鼎心頭漸漸湧起一股暖流,他一面抹著眼角,一面慢慢退出承乾宮後殿。
“懿兒你看,這是什麼!”入夜孩子們都歇下時,康熙派顧問行到承乾宮將佟懿兒用肩輿接了來。剛跨過暖閣門檻,只見穿一身銀白色寧綢衫子的康熙興沖沖地拿著一卷黃燦燦的羊皮紙沖她走來。
佟懿兒很久沒見過康熙這般快樂了。接過手仔細端詳時,上面全是看不懂的手寫花體字母——雖然佟懿兒不大能看懂羊皮紙上的內容,但是她總覺得手上的東西好像似曾相識,她仿佛在哪裡見過似的。
“啊……想起來了!”佟懿兒腦中靈光一閃,才想起這張牛皮紙分明就是從前在故宮的一個特展見過的路易十四寫給康熙的親筆信,只不過她記得展廳里那封信是從法國帶來展出的,展品說明上介紹,康熙並沒有收到這封信。
“怎麼,你知道這封信?”康熙見佟懿兒這副模樣,驚訝地雙唇微啟。佟懿兒當然不能讓自己“露餡”,趕忙笑著搖了搖頭。康熙清了清嗓子,得意地說道,“這是洪若翰神父帶來的,路易十四寫給朕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