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英托着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葛子文,有些慌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但比起葛子文,葛正书才是葛老太的心头宝、眼珠子,明明是小叔伤了子文,却要推到傅居言他们身上来,就为了省下看病的钱,小叔那屋里几本书就能抵这个价,葛老太心偏成这样,刘秀英心里不是滋味,却不得不陪着婆婆来这里闹,手里攥不了几个钱,还是撺掇着葛正林好不容易攒下的,这时候一旦拿出来,少不了要被婆婆发现全部交工,她不愿意。
想到这一茬,刘秀英也狠了狠心,就是破了个口子,她又给儿子用清水清理过,偷偷上了点药,不会有事儿的,等拿了钱,她就给儿子请最好的大夫看病,买顿好的好好给儿子补补。
何长丰看不下去,正要开口,傅居言却抢先他一步,两位先进屋再歇一会儿,等我们这边把事处理好了再送送二位。
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确实不好插嘴,只得应了随着后面引他们的杨巧容进了院子。
傅居言那话不是虎她们,他知道这个医疗条件不好的古代卫生条件能差到什么地步,葛子文额头上的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上去倒是有些深,这会儿正是夏季,顶着这么一脑门伤就敢乱窜,要真感染了,在这种一个发烧就能死人的古代,小孩子的身体禁不禁得住就不好说了。
再怎么说也是条命,傅居言被葛老太两个恶心个半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真在他眼前怎么样。
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冷冷呼了口气,病是一定要看的,但是这钱,他可要好好跟她们说道说道了,别说他拿出来不过抬抬手的事,就是他家茅房都堆满了银票等着他们擦屁股用,他也不愿意扯出一张来给葛家人。
这一家子就是吸人血的水蛭,一旦被缠上,非得喝完你的血不可。
吸取了上回分家时的教训,他这会儿可不敢再给他们什么了。没用,你给他再多想敲你一回的时候也不会眨眼,翻脸不认人的程度就是最无赖的赖子都拍马不及。
他转身见葛正修黑眸隐着愧疚地看着他,冲他安抚一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这不是葛正修的错,反倒他竟有一时的心酸,葛正修错生葛家,该吃了多少苦?
见他转身要走,葛老太和刘秀英两个慌了,葛老太张口骂道:小贱人!你今天拿不出看病的钱来,我跟你没完!
葛正修眼神彻底冷下来,侧头满含风雨欲来,闭嘴!
阴沉的男声裹挟了无尽的煞气,瞬间就让葛老太闭了嘴,一个一辈子都窝在乡野村中的老太,如何能受得住一个上过战场曾马革裹尸九死一生的战士怒急的一声低吼?
配上男人那狰狞的侧脸,犹如修罗再世,两人顿时就被煞住。
葛正修这样一个人,若你没有真的惹到他,他就像一块路边的石头,沉默而不起眼,你嫌他碍眼踢上一脚,说不定他也会顺着自身的圆润挪个窝继续沉默,让你觉得不过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打骂都无趣。
但当你真的触及其逆鳞,曾经你以为可任意磋磨的石头却能瞬间磨出凌厉的棱角,裹挟着飓风向你袭来,只一下,就叫你骨肉无存。
曾经的男人什么都不在意,冷硬的一颗心装不下任何人,外界对他如何他懒得去在意。所以葛家人从没有有幸见识到另一面的葛正修,如今被这样一眼看过来,葛老太和刘秀英才真正清楚的意识到,对面的男人,在不知不觉间,其实已经是她们不能对抗的存在了。
傅居言没注意到这边,已经转身走进了倒座房里的一间小屋,装作去拿东西,不一会儿捧了一碗如羊乳般的白色汤水走了出来。
葛子文一路被他娘拖着,已经从人骂狗嫌的熊孩子变成了蔫蔫扁茄子,任由傅居言捧着脑袋用那白水冲洗了伤口又拧了细长一条透气白布给他绑在额头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顿时让他昏昏沉沉的脑子清楚了些,葛子文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傅居言环着他脑袋在他额头处不知道干什么,顿时下意识狠狠瞪了他一眼,傅居言见他还有精力瞪他,打结的手一个用力,疼得葛子文哼了一声!
他这一系列动作太快也太麻溜,葛老太刘秀英回过神来的时候葛子文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自己精精神神的站着了。
葛老太把腰一叉,倒三角的小眼睛一瞪:你娘的什么玩意儿敢往文哥儿身上捣腾!要是我宝贝孙子有个什么好歹,我叫你偿狗命!
大言不惭,这老太这张嘴迟早惹祸上身,傅居言拍拍葛子文的圆脑袋,啪一声响,他才冷笑道:放你的心吧!只要你们三天别碰他脑袋,肯定一点事儿都没有,我丑话说在前头,要真碰了他伤口再有个什么好歹,那可是神仙也别想救了!是药三分毒,那老先生说了,给我这灵药虽然神奇,但最忌人气,要你们手贱坏了忌讳,这小孩子倒血霉将来找你们可别怨我。
他阴森森的一番话硬是让在场的三人都抖了抖。
刘秀英到底是担心自己儿子的,连忙说道:不不,我们都不碰!
她望着傅居言光洁无疤的额头,对他这话深信不疑,当初傅居言是报了死去撞墙的,虽然让人及时拉住卸了力,但那深深的伤口可比葛子文现在眼中多少倍,要不然也不会躺了那么多天险些就下去见阎王了。
就那样必得留疤的口子现在都给治好了,她相信,一定是后来他们找了什么神医弄了这灵药。
傅居言将人唬住也是担心这丧心病狂的一家子别到时候为了什么再去迫害葛子文来敲诈他们,以防万一。
见葛老太尤不甘心,他凉凉道:事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比我清楚,葛子文回去那一路不说遇见了谁,就是跟他一起的那群孩子也能作证他回去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受伤,你们要真不服,大家就找来里正叔评个理,看看到时候谁能讨着好,实在不行,几个族叔那边也能请过来评断评断。
葛老太这才熄了再战的念头,这里正和几个族老刚从傅居言的新房里出来,吃了席拿了好处,再向着他们这时候也不好说。
她看着眼前崭新高大气派的新房,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本以为有那什么大老板在,傅居言丢不起那个人,肯定会把银钱给他们,却没想到他这么邪性,只能扯着人走了,临走甩下一句:哼,我孙子这伤好了就罢了,要是没你说得那么神,你们也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米丸子姑娘的地雷!么么爱你~
新家建成,傅小言要勾搭上大靠山了。
第59章
三人灰溜溜回到葛家, 葛正书难得头一个出来问他们,怎么样了?
葛老太一拍大腿,那个贱人!别说钱了, 连门都没让我们进!就在门口给文哥儿瞎弄了点白药汁给涂上了, 说是什么灵药。我合计着, 估摸是他上回看病留下来的。哼, 你看见他那张脸没有?这么几天时间变得狐媚子似的,额头上也没有疤, 保不准打哪里用了什么东西,说不准这药还真能顶用!
她又把傅居言吓唬他们那些话一五一十学了出来。
葛正书一听,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这么说,你们是没要到钱了?
刘秀英被他这样盯着看, 简直毛骨悚然,诺诺道:是, 有了灵药,文哥儿就好了。
葛正书声音陡然尖锐,我管他好不好?!我怎么跟你们说的?咬死了葛子文是他们弄伤的,有那两个大老板在, 他要不想给人留下坏印象, 能不给钱?!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只有傅居言那贱人凌弱欺小的名头传出去,他就不信那两位大掌柜还愿意跟他合作!
可他一招请君入瓮, 偏被这两个蠢妇给毁了。
葛正书闭了闭眼, 颓然感到心累,这么多年来, 他忍着家里人愚昧的无知,忍着他们时不时打着他的名头作威作福,结果呢?到头来用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能帮他,只知道骂这个那个,哭哭啼啼窝里横,有什么用呢?能帮他回到学堂,重新有乡试资格吗?
只能看着他被村里人耻笑,指指点点。而傅居言的成功更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一样,他一出门就要接受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对傅居言的追捧艳羡,这一切,都让他抓心挠肺的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