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極力想從她面上看出一絲慌張或難過,卻是徒勞,只好迴轉頭在首飾匣里隨意挑出一雙玲瓏藍寶墜耳環,口中道:“從前府中,你的地位自然比高氏矜貴,如今看來,她竟是要跟你比肩了。唉……你先跪安吧。”
比肩?青櫻慢慢走出富察氏殿中,唇邊不覺已浮上一絲涼薄的低笑。一個此生都不會有自己孩子的女人,縱使再地位尊崇,也不過是個花架子罷了。
炎夏暑期退散,偶爾一兩陣風來,也隱隱有了清涼之氣。前頭隱約有人說笑著過來,正是親熱交談著的高晞月與金玉妍。見了青櫻,金玉妍倒還是如常退開半步,屈膝行禮,高晞月卻只笑吟吟望著青櫻,顯然已經得到了旨意,“妹妹好早啊。”
青櫻含笑與高晞月見了個平禮,從善如流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主子娘娘梳洗完畢,進去正好呢。”她停一停,換上個還算和悅的笑容,“也正好給姐姐道個喜,畢竟國喪期間,妹妹不好送什麼賀禮過去,還請姐姐勿怪。”
高晞月點點頭,眼中帶上了十二分的嬌縱自傲,“妹妹說的哪裡話,其實不拘什麼賀禮,皇上的心意最是要緊。我還來不及問,入宮這幾日,妹妹都還住得慣嗎?”
這也該是皇后問得話吧?青櫻暗自腹誹,道:“方才主子娘娘剛剛問起,看來姐姐與娘娘的心思竟是一樣的。勞姐姐費心,一切都好。”
高晞月沒聽出來這是在影射她越俎代庖,兀自頷首,“住得慣就好。我生怕妹妹睡慣了王府的熱炕頭,不習慣紫禁城高床大枕,半夜醒來孤零零一個,冷不丁嚇一跳呢。”
青櫻感嘆於她說話如此露骨,果然是後宮一朵奇葩,面上倒不露分毫,“高姐姐慣會說笑。皇上為先帝守孝,這些日都在養心殿住著,難不成姐姐還有皇上做伴嗎?妹妹總歸有肚子裡這個陪著,倒不覺得孤單。如今想來,倒是姐姐,晚上睡著可好?”
有子嗣和沒有子嗣的差別就是這樣,縱然高晞月家世再好,衝著皇嗣也不能太過分。高晞月居高臨下瞥她一眼,忽然想起什麼,“妹妹千伶百俐,以後可算棋逢敵手了。景仁宮的烏拉那拉皇后,大約會和妹妹一樣有空,一同閒話家常呢。”她上前走近一步,低聲道,“夾在皇太后和烏拉那拉皇后之間,妹妹與其有空爭寵,不如想想該如何自處是好。”
“姐姐這可是誤會了。妹妹的空閒自然是要看顧好腹中的孩子,哪有時間去左右逢源呢。”青櫻略微頷首,毫不介意,“這個時候要去先帝靈前行禮了,妹妹就不陪姐姐閒談了,這便告辭。”
緩緩上了軟轎,有風貼著面刮過,帶來身後高晞月憤憤不平的言論。京中九月的風,原來有如此風沙隱隱的涼意,會吹迷了人的眼睛,但吹不迷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