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鬆開鉗制她的手,拍一拍她的肩膀,她身上的料子粗俗得很,隨便摸摸就覺得扎手,“來讓本宮猜猜,你是不是想,你有了皇子,比穎嬪高出一籌,而一旦封妃,也比只生了和寧公主的舒妃尊貴,所以更加肆無忌憚。哦,或者你還覺得,你是本宮身邊出去的,即便她們怨恨,也會怨恨本宮?”看她拼了命地搖頭,如懿更加篤定道:“被本宮說中了?可是炩嬪,你可還記得你只是漢軍旗包衣出身?而穎嬪出身蒙古巴林部,她的父親剛立了戰功,連本宮也不能輕視。至於舒妃,她是誰舉薦的人,你難道不知麼?你是有幾個膽子去激怒太后?何況這些日子你對本宮如何,是打量著舒妃和穎嬪都是瞎子麼?”
魏嬿婉癱軟在地,一言不發,連求饒的話也再說不出口。如懿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用水紅色的手絹擦了擦手上並不存在的灰,沉聲道:“罷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十三阿哥夭折,誰知是不是因果報應。只是他既然無緣生下來,本宮便也不想再與你計較這些。你並不是本宮身邊第一個生異心的人,先前就有純貴妃,本宮早已習慣了。”
魏嬿婉的眼睛裡,因為這句話而忽然升起一絲光亮。如懿盡收眼底,如常道:“你是本宮一手提拔調/教,本宮不會置你於不顧。本宮會跟欽天監打個招呼,說你厄運已解,萬事大吉。只是以後該怎麼做,就別再勞煩本宮教你了。”
說罷便起身,再未有任何停留,身影如雲飄去。唯有雨過天青色的裙擺一旋,划過黃楊足榻上鋪著的黃地藍花錦氈,牽動空氣中一卷卷旋渦般的隔膜。
從如懿去過啟祥宮開始,寶華殿的法師們就沒有清閒下來的時候,每日裡給魏嬿婉和十三阿哥念的燒的經文都是用竹簍運了紙灰出去,水陸道場半個月便有一回。這都是如懿親自吩咐,只說超度十三阿哥,便無人敢反駁。
很快,皇帝便在某一日於螽斯門外遇見了脫簪祝禱的魏嬿婉,牽動了心頭那一些微的憐愛,喟嘆不止。當日皇帝召了欽天監,確定魏嬿婉的星象已無大礙,傳語六宮不許再提十三阿哥之事。
皇帝對一個兒子的逝去,便也就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他的心痛轉瞬即逝,遠沒有對可能剋死了他兒子的魏嬿婉的憐惜來得深厚。其實並不在於如懿有沒有幫忙,小說里皇帝明知道魏嬿婉有可能害死了永璟,不也是說復寵就復寵了麼?皇帝有多薄情,她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是夜,鳳鸞春恩車便接了魏嬿婉去養心殿暖閣,在暌違了大半年以後,春風再一次吹到了啟祥宮的門庭。魏嬿婉的復寵,便是由此而始。儘管皇帝對她並不算恩寵優渥,甚至情分已經大不如前,但每每去看過忻嬪、穎嬪之後,也必定會記得去啟祥宮坐一坐。
背後無人之時,海蘭不免要問如懿:“那魏氏並非善類,姐姐為何要幫她這一遭?就不怕她反咬一口麼?”
如懿卻只是笑笑,雲淡風輕:“皇上本是薄情人,再心疼十三阿哥,也是有限的,咱們如果不阻止,魏嬿婉是不可能一直沒落的。與其如此,咱們何必放棄了這枚棋子?再者,十三阿哥不是死在娘胎里,太醫也說炩嬪並未絕育。本宮想著,讓她多生幾個公主也很好,往後有什麼和親的事,還能給璟嫤和璟妧擋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