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整天戴誉都在家中备课。
为了掌握这个时代的识字方法,他不但请教了大姐戴英,还翻看了侄女大丫的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
“学认字还得先学汉语拼音?”戴誉诧异于这么早就出现了汉语拼音。
“对啊,好像有三四年了,现在的小学生都要先学这个,这是必修课。咱们上学的时候都是用速成识字法或者死记硬背,没有汉语拼音方便。”因着教学需要,戴英最近还特意去学了汉语拼音。
戴誉将事情想得挺美,觉得既然有了汉语拼音,那认起字来肯定事半功倍。
于是,周一下班以后,他信心满满地去了扫盲班。
经过妇联统计,全厂有二十二个需要扫盲的妇女同志。
这二十二人中大多是临时工,比如洗瓶工、洗菜工、面案师傅以及一些车间里干杂活的妇女。
厂里给扫盲班在办公区一楼腾出了一间办公室,又从食堂和其他办公室凑了几套桌椅,这就算是扫盲班上课的专用教室了。
今天是第一天开课,领导们都挺重视,杨副厂长和许主席都在。
不过他踩着时间进门时,杨副厂长正神色不渝地站在教室前面训话呢,团委的宋轩像只鹌鹑似的缩在一边。
“政府和厂里给大家创造了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她们为什么不来?”杨副厂长背着手,问一个看起来有些风霜的妇女。
那女同志面对领导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期期艾艾道:“那我怎么知道嘛,她们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了,说是还要回家做饭洗衣服呢,哪有闲工夫来认字,这么多年当睁眼瞎也没耽误她们赚钱过日子……”
见领导的面色越来越黑,那女同志的声音都变成了蚊子嗡嗡。
戴誉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落座,听了她们的话,仔细查了一下报到人数。
心想,怪不得领导发飙呢,应到二十二人,实到九人。
挖空心思组了个“扫盲班男团”也不顶用,女工们不买账啊!
戴誉被自己的想法逗得一乐。
“戴誉,你在那笑什么呢?”杨副厂长正在气头上,刚一抬头就见有个卷毛小子在后面偷乐呢。
这感觉就跟上课搞小动作,被老师抓住了似的,戴誉打着哈哈:“厂长,您也太矜持了,咋不提前在女同志之间给我们这五个老师做做宣传呢,白瞎人家宋干事今天捯饬得这么精神!要是轮到我讲课的日子,来的人比今天还少,那我就不来啦,我还从没遭受过这种冷遇呐!”
这不是冷灰爆豆,方法不对嘛。
杨副厂长被他说得再绷不住严肃表情,也没了刚刚的气焰,只能道:“行了,今天先上课,明天戴誉你亲自去车间通知大家来上课。我倒要看看,让你这宣传干事本人去做宣传,能不能将学员们都揽过来。”
戴誉:“……”
沉默是金呐。
领导们讲完话,宋轩便开始上课了。
这小子还挺有想法的,怪不得会自告奋勇排在第一天授课呢。
人家上来就先拿着当天的报纸给大家读了一段省日报的时事新闻,分析了当下最新政策。
戴誉和两位领导听得频频点头,都觉得他的想法颇有见地。
宋轩读完报纸便进入正题,开始教大家通过学习汉语拼音来识字。
看宋轩年纪应该比他还大几岁,原身上学的时候是没学过的汉语拼音的,也不知人家宋轩是什么时候自学的。
戴誉感慨,这厂里真是卧虎藏龙啊,有心人多得是。
不过,不知是这种按部就班的授课方式过于枯燥,还是大家没听懂。戴誉从后排望过去,那几个女同志似乎都没精打采的,有两个甚至还打起了瞌睡。
一堂课下来,有文化的人都听得挺带劲,真正需要学习的文盲们都觉得没劲透了。
什么阿啵呲嘚,波泼摸佛,像听天书似的,听不懂呀!
戴誉觉得可能是少了一些趣味性。
翌日中午,戴誉先去厂食堂,跟打饭的大娘做了虚假宣传,说是晚上自己会去扫盲班上课,让大家过去给他捧捧场。
想纳鞋底的,缝衣服的,看孩子的,都可以带去扫盲班,不耽误大家干活,边干边学了。
然后他就跑去厂办找了今天要讲课的张爱国,给他看了昨天做的教学内容。又详细讲了学员们的反应,让他适当地增加一些互动环节,在课程设置上有些趣味性。
张爱国明显也是按照宋轩的思路备课的,一听说学员们不买账,当下就傻了眼。
皱着眉在那想了半天,试探着问:“你说我先给大家唱首歌怎么样?”
戴誉忍着笑:“唱啥歌啊?”
“我记得以前有一出秧歌剧就是关于扫盲内容的,叫《夫妻扫盲》。大家不是不乐意来学习嘛,这首歌很能鼓舞士气的!”张爱国一副沉思模样。
戴誉一乐:“行啊,那你今天讲课前先试试呗,带动一下气氛。”
“不过听歌名,你也能听出来,这是一首对唱的歌,你晚上不是要去旁听做记录嘛,你跟我一块唱呗!”
戴誉:“……”
食堂大婶的宣传工作,还算到位!第二次上课时,班里多了不少人,不过大家带着的东西也不少,簸箕针线鞋底和孩子,都带上了。
张爱国先上台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又跟大家普及了一下扫盲的重要性,像在厂办开会时似的,说了一长串的官话。
直到嘬手指的孩子都被他念烦了,才突然道:“上课前,为了庆祝我们扫盲班开课,我与戴干事先为大家唱首歌怎么样?”
下面的妇女早就后悔过来上课了,明明说是小戴干事给他们讲课,这咋又换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