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粹宮的花樹上扎了彩綢,一應帳幔擺設換了喜慶的顏色,燦爛輝煌的寶石盆景兒一屋擺上兩三盆尚嫌不夠,還特意叫人去雀鳥司要了喜鵲來掛在廊檐底下。
惠妃逢人就要嘮上兩句,不是誇大阿哥勇武能幹,就是哭胤褆千里奔波有多麼多麼辛苦。連大福晉也被她催著,一日三遍地收拾屋子,打扮兩個女兒,準備迎接大阿哥凱旋而歸。
底下那些小答應貴人們被她哄住了,還以為大阿哥真的立下大功,上趕著去捧惠妃的場,鍾粹宮往來轎攆絡繹不絕,倒真有幾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勢。
流言沸沸揚揚,大阿哥不在京城,惠妃這個做額娘的,當然要給他撐住面子不能亂了陣腳。
然而這番姿態哪裡瞞得過其他妃子?眾人冷眼旁觀,康熙沉默不語,惠妃心裡越來越沒了底,莫不是老大真的犯了糊塗?
尤其是聽說索額圖一系的人,開始上躥下跳為裕親王伸冤的時候,她更是慌亂不已,連帶怨上了整日在各宮走動、四處求情的西魯特氏。
忽的又聽說西魯特氏求到了德妃宮裡,兩人密聊了好長時間,沒多久德妃就請了皇上去她宮裡用膳。眼見大軍都快進直隸了,皇上還是把所有彈劾裕親王的摺子壓中不發。
惠妃不由氣結,她自認沒有得罪過德妃,大阿哥待老四老六也不差,她竟然頭一個跟自己作對!
惠妃不由恨恨道:“不識抬舉的東西,也不想想日後太子登基,老六就是去守皇陵的命!”
半晌,她還是不甘心地吩咐宮女:“去看看小廚房的新菜做好了沒有,請皇上來鍾粹宮用膳。對了,再叫劉答應、春答應陪著。”
兩個答應都是康熙二十七年選秀才進宮的新人,一個婀娜苗條,一個珠圓玉潤,在出征前已經得了幾分寵愛。沒有哪宮主位喜歡這些嬌嬌俏俏的女人在眼前晃著,惠妃平日裡連請安都免了她們的,事關大阿哥,卻顧不得了。
既然決定了要鼓勵大阿哥,康熙自然要給惠妃面子,爽快地應了邀,往鍾粹宮來。二人坐定用膳,惠妃是康熙四年就進宮侍奉的老人了,早把他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又有兩個答應在一旁巧語侍奉,一頓飯吃得十分盡興。
飯後,康熙和惠妃在炕上坐定,看劉答應演示茶道,又聽春答應在一旁講著宮裡的趣事。無非是溫僖貴妃的花宴上跳出只狗打碎了碗。六阿哥用天竺國的鮮艷料子給小狗做衣裳,結果衣料褪色,被雨一淋,小白狗成了小花狗之類無傷大雅的小事。
惠妃一個眼神,春答應定了定神,又裝作不經意地說:“最近永和宮的後院裡總有晾不完的床單被褥,青的紫的比花兒還漂亮,一打聽才知道都是十四阿哥尿濕了德主子的床。”
劉答應狀似天真地問:“十四阿哥睡在德主子床上?可真是母子情深啊。”
德妃養十四養得嬌慣,這問題可大可小,說得好聽是母子情深,說得不好聽,十四就有嬌生慣養難當大任之嫌。要是孝莊還在,只怕繡瑜也得跟著吃掛落。
惠妃打量著康熙的眼神,軟綿綿地反駁:“十四是老兒子,德妃自然更心疼些,也算不得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