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聰明了一會兒,又傻了。我去管教宜額娘的兒子做什麼?”胤祚笑問,“《鄭伯克段於鄢》讀過沒有啊?”
十四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聽過許多雜書,可尚不能聯繫實際。
胤祚摸摸他的腦袋:“‘多行不義必自斃’,宜妃放縱老九不管,遲早會有別人幫她管。所以別怪額娘和四哥。咱們這樣的身份,肯罵你的人比捧著你的人,更為難得。”
十四聽得懵懵懂懂,卻也知道是好話,慢慢記在了心裡。他回到討源書屋,在屋裡歇了個晌,夢裡但覺習習涼風吹散了初夏的燥熱。他睡了個好覺,睜眼就見額娘坐在床邊幫他扇扇子,驚喜得揉了揉眼,連請安的話都忘了。
“怎麼?幾日不見十四阿哥成了小呆瓜了?”繡瑜收回手,調笑著看向他。
“額娘!”十四這才掀了被子撲上去,把臉埋在繡瑜脖子上一個勁兒地蹭。他心裡本來攢了好多委屈要跟額娘說,比如櫻桃結果的季節過了,他今年還沒能吃上最喜歡的櫻桃凍;再比如學裡哥哥們總是捏他的臉,又疼又丟人;比如剛學射箭,弓弦磨去了手指上一層皮,疼得筷子都拿不起來。
然而真正見了面,這些話都化作酸酸的液體在心內流淌,怎麼都說不出口。最後他只攀著母親的脖子,糯糯道:“額娘,兒子想您了。”
這話堪比遊戲裡的終極大招,繡瑜的血槽瞬間清空,摟著兒子軟軟的身子自責不已,覺得自己真是一個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壞媽媽。她抱著十四好生哭了一場,連隔壁的敏珠都被驚動了,手足無措地過來,好容易才勸住了。
最後,十四爬上了母親的轎攆,得意洋洋地被抱進了闊別多日的延爽樓。整個下午,他就像只興奮過頭的小鳥,蹦蹦跳跳地在房子裡到處亂竄,最後就連後院小廚房的小太監都知道十四爺回來了。
此刻清溪書屋,銅鎏金四足琺瑯寶石藍落地香爐里燃著裊裊香菸,明間的臨窗大炕上,康熙和胤祚父子倆對弈,康熙正捏著棋子思索,胤祚趁機向他匯報重修工部盛京皇陵後祭祀典禮的各項事宜:“......三牲俱已齊備,水陸法事已經開始做起來,現在是禮親王在盛京主持,只待皇阿瑪親臨,焚燒祭文便可。”
康熙就著稀薄的日光看了桌上的祭文,只一眼便笑罵:“好個老六,這是你的文章嗎?混帳東西,上給祖宗的祭文找人也敢代筆?”
胤祚渾不在意地跪下來,拱手笑道:“皇阿瑪英明,四哥也是太1祖皇帝的後嗣,他為祭祀祖宗寫篇文章也是天經地義,何來代筆之說呢?”
“少跟朕打馬虎眼。你的差事,倒要求到旁人頭上,怎麼?你是覺得自己本事不夠,想卸了工部的差事回無逸齋上學嗎?”康熙怒而拍下一顆棋子,吃了胤祚右下方的大片黑棋。
胤祚苦著臉地求饒:“皇阿瑪開恩,兒子都是要娶福晉的年紀了,還跟小弟弟們一處混,說出去也丟了您的臉面不是?只是術業有專攻,兒子本來就不擅長文章一事,為了把差事辦好,我可幫四哥盤了戶部好些流水,他才應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