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瑜欣慰地長出口氣,一邊剝著蝦仁,一遍貌似不經意地問:“那額娘就不懂了,你原本送弓是想讓哥哥開心;如今哥哥送你,他也開心。殊途同歸,那你還悶悶不樂的做什麼呢?”
十四一時愣住,他本能地覺得這二者之間有很大不同,可六歲孩子的邏輯思維又不足以支撐他說出這其中的不同。他只能站起來,拉著額娘的胳膊,委屈地說:“額娘,不一樣的,您一定明白,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手足之情都是建立在雙方同為強者、英雄惜英雄的基礎之上的;沒有人生來就等著別人垂憐、寵愛,即便他是最小的一個。
他想讓哥哥開心,更想憑本事讓哥哥開心。
繡瑜剝了只蝦,塞到兒子嘟起的小嘴裡:“胤禎,記住你今天的話。你是想讓哥哥開心,想讓額娘開心,想讓一家子和和美美,才去變強的。”
額娘說出了他長久以來總結不出的心聲,頭一次鄭重地喊了他的大名,又鼓勵他變強,仿佛給予他跟四哥六哥一樣的重視。十四眼前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摟著她的脖子恭維道:“額娘,還是您最聰明、最了解兒子了。唔,還想吃蝦。”
“甜言蜜語,自己剝!”
“我陪額娘一起剝,您餵我,我也餵您。”
塞外的晚風吹起帘子,泄露一室脈脈溫情。繡瑜看著小兒子白皙秀氣的臉龐,在心底暗暗感嘆時間的神奇。這射箭脫靶的小胳膊總有一天會有揚鞭萬里之力,嬉皮笑臉哄額娘給餵蝦仁的小聰明也會化做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智慧。
其實對她來說,最安全的辦法莫過於打小就把十四往廢了養,折了他一雙羽翼,就可以免了將來兄弟相爭之禍。可一來瞞不過康熙的眼睛,二來她存在的意義何在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九龍又如何?不也是她生的?多了二十年閱歷、數百年見識,見過了胤禛換牙、十四尿床這些蠢事,尚有十幾年時間布局,她就不信她制不住兩個熊孩子!
晉安頭天去了趟歸化,錯過一場好戲。今日面聖之後剛剛入營,就被一眾兄弟勾肩搭背,嬉皮笑臉地普及了昨天十三十四的壯舉:“外甥像舅,昨兒十四爺那架勢一擺出來,我們全傻眼了,倒像你兒子似的。”
“你昨兒喝多了沒醒吧?這話也敢胡說,不要命了嗎?”晉安提膝踹在那人身上,一邊說笑一邊往營區里來,抬眼卻見十四阿哥的小太監朱五空站在門口踮著腳張望。
“瞧,說曹操曹操到不是?快去吧。”眾人嬉皮笑臉地打趣一番才散了。
晉安來不及卸下身上兵甲便被朱五空苦著臉拖住胳膊,捶胸頓足地哭道:“哎喲喂,我的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求您快去瞧瞧我們爺吧,昨個兒被皇上罵了兩句,氣得都快一整日水米不沾了。如今往狼賀山後頭去了,也不要奴才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