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其實遠沒有閒到跑來庫房數麻袋的程度。一營主將的位置可不好坐,巡邏偵查、疫病防治、糧草調配,樁樁件件繁瑣至極,絲毫不比戶部的陳年老帳好打發,偏偏又出不得半點差錯。
旁人看見他是冷靜自若,條陳方案信手拈來,分析戰報頭頭是道;實則是趕鴨子上架,強撐著鎮定的外表,每晚用被子蒙了窗戶挑燈夜讀看戰報。恨不得一個人分做兩半使,或者一天能有二十四個時辰就好了。
如此鑽研之下,泥人兒也要開竅了。更何況他本性博聞強記,不過月余,已然是言之有物;索諾和病倒後,眾參將更是隱隱把他當作正紅旗真正的話事人,胤禛更加忙得分1身乏術。
只是裕親王派來送糧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獨子保泰。胤禛這才甩開侍衛,帶著保泰往河邊散步,藉機詢問伯父弟弟近況。
保泰帶來了胤祚的親筆信。全篇插科打諢、東拉西扯的敘事風格和“四哥,弟弟給你送肉來了”的幼稚邀功,看得胤禛嗤笑出聲。他折了信紙攏在袖子裡,轉頭問保泰:“老六這些日子做什麼呢?”
保泰的眼睛盯著腳尖:“沒,沒做什麼。也就是跟著我阿瑪看看帳,分分糧草兵器……”
胤禛看著他的目光逐漸冰冷:“那他有囑咐你什麼話嗎?”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保泰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胤禛冷笑:“不對吧,至少有一句‘我離開軍營去了某處的事,別告訴四哥’才是。”
保泰尷尬地哈哈兩聲:“心有靈犀,心有靈犀啊。”
胤禛板了臉厲聲道:“還不快說?愣在這兒等著領賞嗎?”
嗚,四哥好兇。六哥對不住了,連你自個兒也扛不住哥哥的怒火,何況小弟我呢?保泰蹲下抱頭,竹筒倒豆子般把胤祚賣了個乾乾淨淨:“……那回運糧之後,固北口又調來一批火器,六哥說要去接一接,我阿瑪就同意了。”
最近後方也不安穩,草原上馬匪肆虐,東路軍精銳尚且不敵,何況他一個毛頭孩子?胤禛頓時心裡一緊,張口喚了侍衛們過來,飛快地點了兩個人:“你們拿了腰牌,隨保泰阿哥去一趟輜重營,務必要見到六爺平安歸來。若是逾時不歸,速來回我。”
另外一邊。“六爺,起風了,我們好像走錯了路。”烏拉那拉星禪在展開的地圖前佇立良久,最後面色沉重地說。
這鬼地方不是草就是沙,難辨方向,偏偏又是陰天,不見太陽北星。胤祚不由苦惱:“我們不是沿著來時的車轍走的嗎?怎麼越走越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