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往年這個時候,額娘一定在叫人和面,拿大蒜、小蒜、生菜、蘆葦、芥辛搗碎了做五辛盤了,還要切了水蘿蔔咬春,還有薄餅、片兒餑餑。對了對了!還有片得薄薄的羊肚燙了做成春盤面......”
說到吃,胤祚不由露出懷念的目光,張嘴就來了一大通,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周圍的侍衛聽見了,紛紛露出善意的笑容。
胤祚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外頭烽火連天鐵馬冰河。四哥手上握著一營七八千士卒的性命呢,他扯著人家說吃春菜,似乎挺沒志氣的。他不由撓撓頭,不好意思地看向四哥。
胤禛目光空洞,神色緊繃,仿佛在思考什麼大事,半晌才說:“你錯了。”
“嗯?”胤祚發出不解的鼻音。
“正宗的五辛餅是拿韭黃做的,不是生菜。”
胤祚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是啊,是韭黃來著。要清晨日出前采的韭黃,清炒最香。”
這回沒人笑了。男人的心有時候很大——可以容下萬里河山、朝堂風雲;有時候又很小——誰能想到手握重兵、身上擔著數千人性命的皇子阿哥,卻把一個小小五辛餅的配方記在心裡呢。
眾人都是有父母家小的,出征在外提著頭為主子賣命,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福氣去享這天倫之樂。思及此處,氣氛不由微微凝滯。
有人突然撫劍唱起《長相思》來,哀婉悽美卻鏗鏘有力的調子,好比外頭大漠上空曠蒼涼的風,從十幾年前康熙北巡的那個夜晚一直吹到了如今。
眾人忍不住在心裡跟著和詞。“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納蘭所言不虛,的確,僅僅數百里之遙,可京師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大的風雪。又或許有過,但他們在額娘身邊,永和宮的黃琉璃歇山頂隔絕酷寒,只留下一室溫暖如春罷了。
胤祚揉了揉鼻子,罕見地吃了幼弟的醋:“哼,咱們都在外頭,白白便宜了老十四這小子單獨陪額娘烙春餅!”
“呵,”胤禛一笑,雙手環胸平靜地說,“皇阿瑪讓十四跟著額娘去湯泉行宮,想必落下了不少功課,回宮之後要補起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