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一夜不曾好睡。第二天清晨,十三爺卻拿著本散軼詞來了,站在蓮花池子邊搖頭晃腦地讀著,突然合了扇子一指:“來呀。給爺摘幾個蓮蓬下來。“
有侍衛勸道:“爺,這季節的蓮蓬還青澀著,熬粥苦得很,吃不了。”
十三把眼睛一瞪:“爺就愛吃苦的!還不快去?”轉而又對永壽說:“這蓮子的心最苦,可要是剝了不吃又少了幾分味道。你們納蘭家的人最懂風雅,永壽你來幫爺決定好了,剝不剝由你。路上好好考慮,回京之前送到爺屋裡就是。”
說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舉起書本搖頭晃腦,狀似無意地念了一句:“浮雲聚散各緣由,你若無心我便休。”
永壽不由神色一凝。
“怎麼樣,怎麼樣?”瑚圖玲阿躲在月亮門後頭,揪著胤祥的胳膊問,“他聽懂了嗎?”
“當然,魂兒都要丟了。”十三抱著胳膊疑惑道,“九姐幹嘛費這功夫?這事成與不成還在皇阿瑪。永壽怎樣想都無所謂。反正到時候聖旨一下,他還敢抗旨不成?”
“姐姐說納蘭大人身世坎坷,最是個瞻前顧後謹慎小心的性子,不願沾惹朝堂皇家的是是非非。如果他敢回應,主動惹事上身,便足以表明真心。否則我們也沒得倒貼。”
瑚圖玲阿說著又嘖嘖嘆道:“‘你若無心我便休’,如今就看這傻蓮蓬會不會剝掉蓮心了。”
胤祥苦笑不已,握拳輕咳一聲:“他有沒有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日後四哥追究起來,我們只怕逃不了一頓竹板炒肉。十二姐,到時候你可要和弟弟共進退才是。”
瑚圖玲阿頓時一縮脖子。
第二日,康熙帶了幾個大點的阿哥並山東省文武百官去祭孔廟。繡瑜則帶著小兒女們陪同皇太后到千佛山上興國禪寺拜佛。
興國禪寺乃前朝寶剎,晨鐘暮鼓,松柏籠罩,其莊嚴清幽自然不必多提。繡瑜這幾日頗有些心神不寧,傳了太醫來瞧,又不知緣由。今日晨起,派去惠民縣探望晉安夫婦的太監又回稟道:“福晉於七日前產下一個小格格,如今仍在臥床修養。”
繡瑜嘆息不已。倒不為重男輕女,而是難得他們二人夫婦相得,可董鄂氏這身體想必是不能再經歷一回生育之苦了。這胎是個女孩兒,就難免涉及到娶側納小的煩心事。
她心情鬱結之下,卻見大殿佛祖金相俯視眾生,笑容飄渺悲憫,冥冥之中仿佛有種神秘的吸引力。繡瑜難得誠心誠意地在蒲團上跪了,握著簽筒搖出支簽來。那簽頭上畫著一莖之上數朵小花,參差不齊,錯落有致。
簽云:“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