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寒之餘,更是暗自心驚肉跳——太子是他養在乾清宮裡,百般呵護,千疼萬寵養大的兒子。如果連太子都暗生反心,嫌他這個父親活得太長了,更何況其他皇子呢?
他猛地想起十四似乎跟老八老九走得很近,老四清繳戶部欠款卻是掛的太子的名頭。
難不成這又是老大老八挑唆著小兄弟對付太子嗎?這樣一想,地上跪著的好像不再是年幼的兒子,而是這些年漸漸羽翼豐滿、上躥下跳惹人討厭的“八爺黨”的一個縮影。
康熙越想越生氣,又存心殺雞儆猴,為老四辦差立威,順帶打壓愈演愈烈的皇子黨爭。多方考慮,他頓時下定了決心:“來人,帶他下去,在毓慶宮門口跪上三個時辰。”
在哪裡不好?偏在毓慶宮。這不是明著踩他來給太子立威嗎?十四耳朵里一時嗡嗡作響,眼前猛然一陣模糊,低頭看見手指上滲血,才發現指甲劃破了掌心。
被傳喚來侍立在側的胤禛亦是心驚膽戰,喉頭髮緊,勉強定神求道:“皇阿瑪,十四弟年紀尚小,求您開恩。”
康熙冷笑道:“既然你四哥求情,你就跪到滴水廊底下去。好好想想為人臣為人子的規矩,跪安吧。”
十四脊背僵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半晌驟然想起這是在額娘宮裡,拖得越久越叫她看了心疼,趕緊重重嗑個頭,起身去了。
見他聽命而去,康熙心裡那塊玄著的石頭終於落回地上,可是心裡又像絮了團棉花似的悶得慌。他下意識地回頭,卻見胤禛雖仍站得筆直,神色卻有些怔忡。
康熙面色一沉,正要問話,卻聽得內室傳來一聲極微弱的瓷器碰撞聲。
康熙一愣,恍然想起這是在永和宮。他怔怔地拔腳往內室去,心下竟然有幾分膽怯,挑起聯珠帳,卻見德妃伏在枕上,背脊微微顫抖。她聽見腳步聲也不回頭,只顫聲道:“胤禎做錯了事,皇上要罰他,儘管往前頭去,何苦要當著我……”
康熙一愣,胸口那團積蓄的陰雲終於散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後悔和悶悶的鈍痛。十四連福晉都沒娶的年紀,跟八阿哥親近也不過是跟著湊熱鬧罷了,他怎麼就一時蒙了心逮著小兒子撒氣?
更別說十四是德妃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小兒子,他怎麼就在永和宮當著孩子娘大發脾氣呢?